第19章 老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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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和張奶奶走的時候,一人帶了一塊最肥的腰條肉,都有二三斤重。
    劉根來還把豬心和豬肝都給了奶奶,讓她給爺爺炒了下酒。
    劉根來記得小時候,爺爺經常喝酒,雖然現在條件差了,但應該還有存貨。
    家裏有了一整頭豬,李蘭香也難得的大方了一回,切了足有三四斤肉,再混上豬腸、豬肺,燉了滿滿一大鍋。
    燉肉的香味飄出了好幾條街,不少人都從家裏出來尋找香氣來源,沒一會兒,劉根來用陷阱找回一頭野豬的事兒就在村裏傳開了。
    這正是劉根來想要的。
    一大鍋肉吃的一家人五飽六飽,臉上都洋溢著久違的笑容。
    “我這輩子第一次吃這麽飽,還都是肉,就跟做夢一樣,大哥,你真厲害。”劉根喜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摸著撐得滾圓的肚皮,發著感慨。
    “你個小屁孩才多大,還這一輩子,我看你是欠揍了。”同樣躺的四仰八叉的劉根來笑罵著。
    “要是頓頓有這麽多肉吃,天天挨揍我也願意。”
    “每頓都吃這麽多肉,還不得吃吐了?”
    躺在另一邊,同樣在摸著肚子的劉根旺接了句嘴,“吐了我也吃回去,那可是肉。”
    “你個小混球還能更惡心一點嗎?”劉根來扇了一下劉根旺的腦門兒。
    “大哥,你好久沒打過我了,你的病好了,我真開心。”劉根旺翻了個身,趴在炕上,仰著腦袋看著劉根來,“你都不知道,前些天,我都以為你快死了,我以後就沒有大哥了,我都偷偷哭了好幾回。”
    說著,小家夥的眼圈紅了。
    “看你那個傻樣。”劉根來摸了摸小弟弟的腦袋。
    你大哥真的已經死了,現在的大哥是另一個人,不過,我會像你大哥一樣對你好。
    “大哥,等我放假了,你帶我去打獵好不好?”劉根喜也翻身趴了起來,滿眼都是期冀。
    沒等劉根來說什麽,李蘭香走了進來,“還打獵?你要敢上山,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斷。”
    十歲左右的小孩正是最調皮的時候,不管嚴了,多大的禍都敢給闖出來。
    “媽,我不進山,我就是說著玩兒的。”劉根喜嚇得一縮脖。
    這年代的父母打孩子可不光是嚇唬,是真下狠手,經常能看到爹媽拿著棍子攆著兒子滿村跑。
    “知道怕就好。”李蘭香又瞪了劉根喜一眼,“起來,給你王爺爺送碗肉。”
    “我去吧,喜子吃撐了,別讓他動了。”劉根來起身下了炕,端起放在鍋台上的一大碗肉出了門。
    ……
    老王頭和劉家都在一隊,一隊的生產隊駐地在村口河邊偏西一點的位置,離村子不太遠,生產隊的大牲口和每年兩頭的任務豬都在這兒養著。
    靠近河邊是為了方便飲牲口,離村子近是為了安全。
    萬一有人偷牲口,離村遠了,就算把銅鑼敲碎,村裏人趕到的時候也晚了三秋。
    劉根來來到生產隊的時候,老王頭正在喂牲口,遠遠的就看到馬燈一晃一晃。
    “老王頭。”劉根來站在老王頭睡覺那間房的房門口喊了一嗓子。
    “來了。”老王頭又給牛添了一把草料,這才拎著晃晃悠悠的馬燈走了過來。
    這些大牲口都幹了一天重活,可得好好喂,要是病了,重活就得人來幹了。
    “是你小子,你個小兔崽子剛才喊我什麽?沒大沒小的。”
    等拎著馬燈看清劉根來的臉,老王頭抬腿就朝他屁股一腳。
    “別鬧,我可端著肉呢,要是碗扣地上,看你哭不哭。”劉根來笑嘻嘻的跳開了。
    “你小子,咋病了一場跟換了個人似的,以前,你可不敢這麽跟我說話。”老王頭唏噓道。。
    “那我現在好,還是以前好?”劉根來笑吟吟的問著。
    老王頭沒有回答,上前幾步,一把搶過劉根來手裏的碗,“拿來吧你!早就聽說你抓回來一頭野豬,我晚飯都沒吃,就等著你家給我送肉。”
    “你慢點,別真把碗扣地上了。”
    “別說扣地上,就是扣牛糞上,我也照吃不誤,這可是豬肉!”老王頭捏起一塊放進嘴裏,一臉的陶醉。那樣子,就跟吃的什麽山珍海味似的。
    “你倒是嚼啊,怎麽光砸麽……你不是牙都掉光了吧?”劉根來打趣著老王頭。
    “你懂什麽?吃肉要先把肉裏的湯汁先咂淨,再吃下去,這麽吃,吃一口就有兩口的享受。”老王頭繼續陶醉著。
    有那麽誇張嗎?
    劉根來笑了笑,沒打擾老王頭的享受,推門走進了房間。
    這間房子是農具倉庫,比普通人家四間房子都大,房子一角盤著一鋪炕,那是老王頭睡覺的地方。其他地方全放著各種各樣的農具,最占地方的是手推車,中間一個輪子,兩邊各放一個筐,十幾輛排在一起,占了大半個房間。
    每天早晨上工之前,生產隊的人來這兒把農具領走,收工的時候再放回來,這個過程,劉根來參與了小半年。
    “屋裏都快凍死了,你怎麽不燒炕?”
    房間裏的溫度比外麵高不了多少,沒有一點煙火氣息,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
    “你給我拾柴?”跟進來的老王頭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那也不能硬挺著。”
    看生產隊這活看似輕鬆,實際上破事兒一大堆,成天把人綁在這兒離不開,正常人就幹不了這活兒。
    “都這把年紀了,怎麽過不是過,凍死了一了百了。”
    老王頭端著碗坐到炕上,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捏著,一塊接一塊的吃著肉。
    “我給你出個主意,”劉根來壞笑著坐上炕沿,“你抓頭豬綁炕上,摟著它睡,豬身上可暖和了,別說燒炕,你連被子都省了。”
    “有事說事兒,沒事兒滾蛋,跑這兒消遣老頭,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老王頭翻了劉根來一個白眼兒。
    “嘿嘿……”劉根來幹笑兩聲,“我還真有事兒,我想跟你借輛手推車,明天這個時候還回來。”
    “你借車幹嘛?”老王頭問道。
    “推野豬啊,今天扛著野豬下山可累死我了,明天再抓到,我可不扛了,用車推著多省勁兒。”劉根來一本正經的說著。
    “看把你能的,還能天天抓到野豬,你以為你是誰?”老王頭又翻了一個白眼兒。
    “吃著我的肉還瞧不起我,你把肉拿過來。”
    劉根來作勢要搶,老王頭一出溜就蹭到了炕裏頭,動作麻利的一點都不像個快七十歲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