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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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盡然強忍住抓起酒杯,連酒帶杯子一起砸過去的衝動。
    隻是冷冷地看著裴韞。
    她其實習慣了。
    習慣事情永遠不朝著自己預期的方向發展。
    習慣了糟糕不堪的生活。
    本來就一無所有,說起來,嗬,倒也沒什麽損失。
    許盡然站起身,眼鋒如刀。
    “好啊,等我染上病的那天,一定來找你同歸於盡。”
    說完轉身就走,再待下去,她怕會忍不住殺人。
    裴韞的聲音從身後懶洋洋傳來:“祝你成功。”
    祝你大爺。
    許盡然加快腳步,她希望這輩子都再見不到這個人。
    回去後,許盡然癱躺在床上,睜眼望著天花板。
    恐懼勁兒到了頭,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她陡然生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悲壯感。
    沒能拿下莊萬貫,許盡然以為江縱很快就會得知消息,來找她算賬。
    可直至次日中午遊輪即將靠岸,江縱都沒有出現。
    下了遊輪,江縱出現了。
    卻是看見他被幾個警察帶走。
    江縱毫不顧忌身邊的警察,衝他的助理罵喊著:“媽的,給老子查,到底是誰在害我!”
    許盡然打聽了下,才知道江縱被卷入多年前的一起持刀傷人案。
    看著江縱被帶上巡邏車,許盡然鬆了口氣。
    短時間內,他是無瑕找她的麻煩了。
    許盡然轉過頭,隔著洶湧的人群,她一眼看見了被一群西裝革履的人簇擁著走遠的裴韞。
    舉手投足皆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自成一道風景,與周圍的人群劃出一道無形的界限。
    許盡然腦中突然浮現那日甲板上,裴韞問起她額角傷口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
    有那麽一瞬間,她恍然覺得江縱的被抓也許跟裴韞有關。
    但僅僅是一瞬間,下一刻她就徹底打消了這個荒唐的想法。
    像裴韞這樣惡劣至極的人,瘋了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
    也許是連日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鬆懈,落地的當夜,狹小陰暗的出租屋內,許盡然頭疼欲裂,發起了高燒。
    在床上病躺的第二天,渾身乏力的許盡然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
    她突然想起來,距離那晚已經過去將近三天,而她,還沒有吃避孕藥。
    原本就疼的頭,似乎更疼了。
    那晚裴韞磨了她多次。
    概率上講……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是一個關係不錯的前同事,章小知。
    “小盡然,你在家嘛,我來看你啦!”
    換作往常,以這副病殃殃的樣子,許盡然是不會見人的。
    她隻會蜷縮在一個角落,等恢複如常,再去應付所有的人和事。
    但現在她毫不猶豫:“在,來的時候幫我帶盒避孕藥。”
    那頭的空氣停滯了許久。
    “……啥?”
    二十分鍾後,章小知坐在了許盡然床邊,盯著她的眼睛閃爍著八卦的精光。
    “有男人了?是誰?帥不帥?強不強?”
    許盡然自顧自地喝水,服藥。
    喝完,瞥她一眼,“你猜,猜對就告訴你。”
    章小知:“……”
    逼問許久,確定從這張嘴裏撬不出來一個字之後,章小知才無精打采地關心起麵前這個人。
    “找到新工作了沒?”
    許盡然搖搖頭。
    前不久,許賴天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她工作的地方,為了跟她要錢,大庭廣眾之下撒潑大罵,把公司鬧得雞飛狗跳。
    她的飯碗就這麽丟了。
    她的大學並不算多麽優秀,加上專業不對口,投過的幾份簡曆,都石沉大海。
    章小知突然想到什麽,對許盡然道:“我大姨在一戶人家做傭人,年紀大了,準備退休,你不妨先接替我大姨的工作。”
    許盡然抵觸地皺了下眉。
    見狀,章小知繼續道:“我知道你想做設計,但工作得慢慢找嘛,別墅常年沒人,聽說主人一直在國外,也就是偶然過去打掃打掃衛生,錢多事少,你考慮下?”
    思忖良久,許盡然還是答應下來。
    現實和理想總有差距。
    哪條路出來,那她就走哪條。
    病好已經是三天後。
    臨湖別墅。
    劉姐領著許盡然仔細交代一番後。
    “聽說先生要回來了。”
    “我得多囑咐你幾句,臥房和書房沒有先生的允許,不能擅自進去,另外,先生不喜歡人在家,最好在先生回家前做完事離開。”
    許盡然麵上乖巧,點頭應下。
    內心卻冷冷腹誹:有錢人的怪癖。
    別墅共兩層,通體是極簡的黑白風格。
    大廳中央的白牆上,掛著一幅很大的畫。
    隻有寥寥幾筆黑色線條。
    看似隨意勾勒,細看又覺得巧妙。
    許盡然站在畫下,仰著頭。
    淩亂,空寂,又透著冷硬,是這幅畫給她的感覺。
    瞥見許盡然看得入神,劉姐一邊把菜放進冰箱,一邊與有榮焉喊道:“你看得懂這畫?聽說是很多年前先生還小的時候畫的,當時有人出幾百萬的價格要買……”
    許盡然突然對畫的主人有些好奇。
    驀地,餘光瞥見一道視線,許盡然轉過身,立時呆怔住。
    男人微微逆著光,黑色襯衫領口鬆散,脖頸至鎖骨的線條如刀削,西裝外套隨意掛在臂彎。
    不知站了多久。
    這時,劉姐從廚房走出來,高興介紹道:“先生,您回來了,這位就是新來的接替我的小姑娘……”
    許盡然僵站著。
    下船之後,許盡然以為天差地別的兩人,生活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沒想到一周不到……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走,就見裴韞自然地伸手,朝她遞來西裝外套。
    許盡然不動,裴韞也不急,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
    僵持片刻,許盡然垂著眸上前。
    剛接過,裴韞忽然歪頭,湊到她耳邊。
    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來找我同歸於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