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兄友弟恭,不過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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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妃!”
    “太妃娘娘!”
    夜湛和身邊的嬤嬤七手八腳將摔得四仰八叉的舒太妃扶起,對著桃夭怒目而視,“洛……大嫂這是何意!?”
    就連夜澈也差點起身。
    桃夭踮了踮發疼的腳趾,一臉無辜,“剛剛我的腳有一瞬間不受控製。”
    她環顧四周一座座黑色牌位,壓低聲道,“我猜啊,大概是母妃在祠堂裏這般大大咧咧的躺著,對夜家祖先不敬,所以有人看不過眼,顯靈了。”
    “你胡說八道!”舒太妃氣得全身發抖,指著桃夭道,“你一個新婦,竟敢在夜家宗祠裏胡言亂語,簡直翻了天了!”
    “胡說八道?”桃夭卻麵不改色,“我夫君不過是敬茶敬得晚了些,婆母便說他不敬列祖列宗,不配進祠堂,以免先人顯靈怪罪您教子無方。”
    “那如今婆母不但在家祠擺了軟榻,還裝病騙人,借著先祖之威苛待長子,就算真惹怒了先祖,也是合情合理吧?”
    “洛桃夭!你簡直放肆!”舒太妃扶著夜湛的手,不顧夜湛的安撫歇斯底裏怒道,“把她給我拖出去,跟那個逆子一起跪!”
    “他們夫婦倆,沒資格進祠堂!”
    “沒資格?”桃夭抬起眼,“我夫君十五歲承繼王位,抗下軍旗,率領黑羽軍擋下北寇數次南侵,以一己之力,護住夜家門楣。”
    “這夜家上下,若連他都沒資格,敢問婆母,誰有資格?”
    她抬手指向一臉驚詫的夜湛,“他嗎?”
    她直勾勾頂著夜湛,“你自幼就是太妃娘娘放在掌心裏寵著護著的二公子,頂著夜家的光環,沐澤著夜家的榮耀,可曾想過,這些尊榮從何而來?”
    夜湛噎住。
    他下意識想要閃躲,可桃夭指著門口跪在地上,任雨水砸身卻不動如山的身影,眸色淩厲,不容他有半分退避。
    “二公子這麽聰明,不會不知道,那些來自皇室的恩寵,來自百姓的尊敬,都是我夫君,你兄長,用十年沙場拚殺,用一身的傷痕和半條性命換來的!”
    “可在他淋雨挨罰的時候,你就這麽站在門口看著?”
    “你手邊的傘唾手可得,可你卻與太妃一同,對他這些年給予你的庇護和忍讓視而不見,將他對你的手足之誼,一點點消磨殆盡!”
    “兄友弟恭,不過笑話罷了!”
    見夜湛被她懟得說不出話來,舒太妃隻覺得心疼。
    臨安伯府一個低賤的養女,有什麽資格對她的湛兒指手畫腳!
    她推開夜湛,冷視桃夭,“你一個新婦,能知道他們兄弟什麽?”
    “皇上雖然有旨,讓我們夜家將錯就錯認下這婚約,可你也別忘了,你不過是臨安伯府一個來曆不明的養女罷了!你還當自己從皇宮嫁出來,就真是公主之尊不成!?”
    話落,舒太妃冷哼,“不過才進來一天,連地兒都沒摸熟,就敢在夜家家祠大放闕詞!”
    “我連地兒都沒摸熟沒錯,那太妃娘娘呢?”桃夭毫不示弱,揚眉輕嘲,“浮塵軒的路,婆母知道怎麽走嗎?”
    舒太妃沒想到她如此犀利,還敢頂嘴,頓時瞳孔驟縮。
    “昨夜婆母離開浮塵軒的時候,險些走錯了方向吧?”
    桃夭盯著她青白的臉不依不饒,“這些年,舒太妃去過浮塵軒幾次,主動關心過夫君的,又有幾次?”
    門外,雨水喧嘩。
    可也絲毫不妨礙夜澈將祠堂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凝著雨幕後雙手收攏腹前,挺直脊梁,一字一句為他凜聲直言的女子,緩緩闔上了猩紅的雙眼。
    他本該阻止她對母妃不敬的。
    可他一點兒也不想這麽做。
    小時候,母妃對他隻是冷漠,可自他繼任承王之位開始,他時而能感覺到,母親對他的恨意,所幸,他在家中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他總想著,下一次回來,母妃就會想通了。
    可是,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直到他的心麻木。
    習慣了她的偏心,習慣了她的無視,習慣了在闔家團圓的日子,佇立窗前,看著她和二弟溫馨笑語,其樂融融。
    桃夭。
    他的妻子。
    是第一個在他受罰的時候,忤逆母妃,挺身為他說話的人。
    父王若是在天之靈惱了她,就懲罰到他身上吧……
    見舒太妃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桃夭笑了笑,“聽說婆母最近在替二公子籌備與薛家妹妹的婚事,聘禮都親自準備妥當了吧。”
    “那是當然。”舒太妃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就提及薛家和夜湛的親事,卻是留了個心眼,將懷中露出的一截紅紙往裏麵塞了塞。
    “你雖然是錯嫁進門,可本妃也已經命人準備你的聘禮,絕不會少了你的。”
    “命人準備?”桃夭眉眼不動,“我雖出生臨安伯府,可畢竟是王爺明媒正娶的正妻,為何給我的聘禮,母妃竟這般隨意一句命人準備就打發了?”
    她看向夜湛,“而二公子的婚事,卻事事親力親為,從不假手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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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這是在叱責本妃厚此薄彼,不堪為人母嗎?”舒太妃氣急敗壞,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偏偏門外的夜澈卻似聽不到一般,任由桃夭一句接著一句懟得她無話可說。
    被桃夭這般犀利,一問比一問上頭,夜湛的臉也掛不住了。
    他寒著臉看向雨中的夜澈,“這麽多年,大哥從來不與我計較這些,請大嫂莫再挑撥是非!”
    “若傳出去,怕是要有人詬病大嫂一來就鬧得夜家家宅不寧,臣弟實在不願見到大嫂賢名有損!”
    這話裏話外,是威脅上了。
    桃夭與夜湛相識雖然不久,可接觸得挺多了,從來相談甚歡,更別說鬧紅臉。
    這算是兩人熟識以來,第一次爭鋒相對。
    “二弟在威脅我?”
    “夜湛不敢,隻是希望大嫂能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莫要鬧得兩敗俱傷!”
    夜湛心裏說不出的鈍痛,可是,母妃從小處處偏袒他,他不能像大哥一樣,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子不顧孝道,為難婆母,卻不吱一聲!
    “湛兒……我頭好暈,快喘不上氣來了……”舒太妃捂著心口,歪倒在夜湛身上。
    她就知道,隻有她的湛兒最心疼她!
    戶牖外,逐風幾人齊刷刷翻了個白眼。
    一側首,就發現夜澈冷颼颼的目光穿透雨簾落在自己身上,頓時打了個寒顫。
    夜湛變了臉色,“母妃,您的病又發作了,快,重新把藥端過來!”
    “湛兒,把這個賤人趕出去,跟那逆子一起跪著!”
    夜湛一怔,抬頭看了桃夭一眼,她對他說的那些話,如走馬燈一般重現眼前。
    他閃躲地垂下眼眸,輕聲道,“母妃別再生氣了,兒子先扶您回屋歇著要緊!”
    “可是——”
    這回,他不顧舒太妃的意願將她一把攙起,“來人,備轎!”
    他壓著聲音在舒太妃耳際道,“大嫂說什麽也是皇上認同的承王妃,她為了探望定國公,連皇宮也沒去,皇上都未曾降罪,若是讓人知道母妃為此大發雷霆,豈不是要讓人詬病,母妃的架子比皇上還大?”
    “兒子總是在禦前走動,若皇上因此惱了咱們,兒子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求母妃體恤,別跟大哥大嫂鬧得太僵了。”
    聞言,舒太妃麵色微霽,“你說得不錯,那母妃今日就為了你饒了他們一回。”
    垂眼之際,眸子裏閃過一抹淩厲的冷芒。
    看來,那件事確實如柳太傅所言,不能再拖了!
    舒太妃終是不情不願被扶上軟轎抬走了。
    由始至終,夜澈沒有抬眼看她,她也沒有分給渾身濕透的夜澈半個眼神。
    大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夜澈慢悠悠睜開眼,一雙猩紅的眸深邃無波,雙手青筋暴起,似極力隱忍著什麽。
    桃夭走到簷廊下,卻沒有拿起她倚在牆角的傘。
    她從袖中的瓶子裏拿出一個阮修墨給她的藥,淋著雨走到夜澈跟前,抬手捏開他的嘴,放了進去。
    夜澈配合地咀嚼。
    桃夭看著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回浮塵軒吧,你就算在這淋死了,她也不會心疼你。”
    她很清楚,夜澈剛剛沒有起身阻止她,是怕暴露了自己蠱毒發作的秘密,所以她才想盡一切辦法,把那兩人弄走。
    很快,夜澈眼底的猩紅散去許多,可他卻不為所動,“你回吧。”
    聞言,桃夭抿了抿唇。
    下一刻,她轉身,雙膝在水坑中砸出水花。
    竟是不管不顧陪著他跪在了大雨之中。
    夜澈眸色一銳,啞聲道,“本王讓你回去!”
    桃夭的衣裙迅速被打濕,可她紋絲不動,“婆母想罰的是我,既是夫妻了,就沒有讓夫君獨自帶我受罰的道理。”
    雨水砸得桃夭睜不開眼,她沒有注意到,每次她口中喊出“夫君”二字時,夜澈眼底總會閃過意會不明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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