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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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紫曇親自提著食盒走過天牢腥臭的過道,隻見阮玉竹癱坐在潮濕腐爛的木床上,閉著眼麵色慘白。
平日裏最注重打扮的她此刻穿著單薄的白色囚服,不複之前的趾高氣昂,雙眸緊閉,鬢發淩亂,額角還沾著血痕。
除了撞柱時留在額頭上的傷,頸間隱隱可見數條血色的鞭痕伸延到殘破的囚服裏。
似是感覺到有人注視,閉目的人忽然睜眼,盤腿坐起身,手腳的鐐銬發出叮當聲響。
“曇兒!”
她眼底燃起希翼之色,“曇兒,我就知道你一定回來救我!”
“公主,長話短說,小的去外頭等著您。”勞役手裏掂著一個錢袋子,眉開眼笑,識趣地退了出去。
洛紫曇靜靜凝著她不說話。
想起兒時至今的種種畫麵,喉間莫名地哽咽住,提著食盒的手也抖得厲害。
“傻孩子,哭什麽?我這不是沒事嘛。”阮玉竹費力爬起來,原地轉了一圈,還伸了伸胳膊。
洛紫曇卻沒有錯過她眉心因拉扯到傷處,緊蹙的瞬間。
可想到蕭時凜的那番話,她還是將食盒遞了進去,“這幾個菜都是您愛吃的……”
她再也說不出話,擰過頭捂住臉。
連洛紫曇自己也沒想到,關鍵時候,她居然這麽感性,這麽沒用!
阮玉竹接過食盒,輕易發現了她顫抖得不像話的手。
這是她的親生女兒,從小,她最疼的就是洛紫曇,甚至超過了京臣這個兒子。
因此,她也最了解她。
阮玉竹看著她回避的視線和食盒裏還冒著熱氣的飯菜,心底忽然如夢中驚懼般一腳踩空,深深陷了進去。
天牢裏悶熱難當,可她的腳底卻湧起陣陣惡寒。
“這些,都是你親手做的?”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阮玉竹連頭發絲都是涼的。
洛紫曇好不容易平息了心裏波濤,強裝鎮定,“我哪裏會做飯菜呀……都是錦屏做的,那丫頭手巧,吃食做得不輸給薑嬤嬤,母親嚐嚐吧。”
阮玉竹看著她,一雙發紅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母親怎麽了?可是傷口疼了?”洛紫曇打開食盒,“待會兒我會叮囑他們,讓他們好生照顧你。”
她拉住阮玉竹的手,細細摩挲著短短幾日變得有些粗糙的手背,哽咽著道,“母親,別怕,曇兒在這陪著你……”
阮玉竹心如刀絞。
她的曇兒,終於長成了她想要的樣子。
凝著洛紫曇通紅的眼眸,她輕問,“曇兒,母親手疼,你喂我吃……好不好?”
洛紫曇呼吸一滯。
“好……”
她終是應下,在阮玉竹似笑非笑的眸光裏,拿起飯勺,挖了半勺飯,一如兒時,她一邊唱著歌謠,一邊哄著調皮的自己吃飯。
伸手的手臂抖得不成樣子,可阮玉竹臉上一直保持著柔和的笑。
飯勺遞到嘴邊時,忽然,阮玉竹伸出手接過了她的手。
“母親?”洛紫曇打了個寒顫。
母親的眼神,有一閃而逝的淚光。
她仿佛被拿到犀利的眼神看穿了五髒六腑般,緊張得冷汗瑟瑟。
“傻丫頭,我怎麽舍得……”阮玉竹將飯勺拿過手,吃進嘴裏,大口咀嚼。
一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怎麽舍得……讓你喂我……”
說著說著,淚珠從眼裏滾落,一滴又一滴,啪嗒砸落在洛紫曇那碗的手腕上。
她看著阮玉竹眼底的絕望和悲愴,一顆心似乎也跟著揪緊。
是啊。
她今日的行為如此怪異,母親那麽聰明的人,又豈會猜不透呢?
母親隻是不願揭穿她。
因為她是她十月懷胎,血濃於水的親生女兒啊。
“母親……對不起!”
看著她囫圇吞棗似地將飯菜都吃下,洛紫曇再也繃不住,隔著鐵柵欄伸手抱住她,用力打掉她手上的碗,“別吃了,別吃了!”
阮玉竹靠在她耳際,含糊道,“我死後,以我不喜為由,悄悄命人將池子填了。”
“為什麽?”
阮玉竹搖頭,“別問,照做就是,切記別讓你父親看出端倪……”
“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感受到她的氣息減弱,洛紫曇扶住她下滑的身軀。
凝著汙臭的發鬢裏夾雜的幾許白發,她泣不成聲,“母親……我不想這樣的,我真的不想!!”
可是她害怕。
蕭時凜說的那些,萬一成真呢?
“哭什麽……”阮玉竹說話開始變得困難,可她還是抖著舌頭發聲,“我曇兒是……公主……最受寵,最厲害的公主……”
天牢寂暗,阮玉竹低啞的嗓音如魔咒般刻入洛紫曇腦海。
“所有阻礙你前程的……都除了就是……不用……猶豫。”
洛紫曇走出天牢時,牢役迎了上來。
“臨安伯夫人生怕承王和承王妃會用刑折磨她,已經自行了斷了。”
牢役臉色大變,洛紫曇立刻將另一袋銀子塞進他懷裏,紅著眼道,“待會兒有人問起,你就照我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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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主。”
洛紫曇的車駕走後,牢役揣著銀子朝暗牢深處走去。
進了一處暗室,對著室內負手而立背對著他的男人卑躬屈膝,雙手奉上兩袋銀子,“王爺,這是公主給的,人已經走了。”
“你留著吧。”夜澈雙肩一縮,咳嗽了幾聲,取了緞帕壓在嘴巴,啞聲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你知道吧。”
前不久,京兆尹程昱因查清沈氏和洛京臣一案立下大功。
承王親自保舉他進了刑部。
他向來勤奮上進,有了夜澈的人脈加持更是勢頭極猛。
不過一個月,已經升任刑部尚書。
在天牢裏當差的人也貫會見風使舵,“小的已經找好體型相似的女屍,王爺放心!”
夜澈揮了揮手,牢役如釋重負退了出去。
“王爺為何不讓她死?”逐風抱著劍英眉微擰。
夜澈道,“王妃說了,她若心甘情願為子女而死,那我們就偏要她看著心心念念的孩子一個個走在她前麵。”
逐風恍然,“王妃高明。”
突然,他眼角掃到緞帕上如梅花般的點點猩紅,目露擔憂,“王爺,您這是怎麽了?”
這兩日王爺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對勁啊。
“咱們待會兒要去送阮神醫離京,不如順道讓他給您看看吧?”
“別聲張。”夜澈壓抑著心口瘋湧的暴躁,沉聲吩咐,“尤其不許告訴王妃,本王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仇人母女自相殘殺,她知道後,應該會高興好一段時日吧。
他希望以後的每一日,都能在她臉上看到笑容。
……
東郊長風亭外。
竇尋一身戎裝,領著五萬京畿衛整裝待發,竇冰漪也一身鎧甲,站在了前來送行的桃夭麵前。
“阿漪,你的身體剛剛恢複,此去凶險,可要多加小心。”桃夭知道竇冰漪的性子,竇家又僅有她一個人,肯定不會願意留在京中。
竇冰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沒勸我留下,說明你是知我心意的,放心吧,姐姐我命硬得很。”
“你就吹吧,不知道誰昨日還病懨懨的差點下不來榻。”阮修墨的嗤笑聲自一旁出來,毫不避諱地譏誚出聲。
“我那是來了小日子,哪裏就病懨懨了,虧你還是大夫呢!”竇冰漪也不扭捏,怒目圓睜跟他爭辯起來。
見兩人鬥嘴毫不示弱的模樣,桃夭忽然覺得,這兩人能一起去,反而路上還有趣些。
阮修墨見她嗓門忒大,身旁已經有不少人好奇朝他們幾個看來,鳳眉輕擰,懶得跟她吵。
他的視線落到臉色比以往蒼白的夜澈身上,眉心的褶皺更深了。
“你跟我過來,有話跟你說。”他瞥了桃夭一眼,將夜澈叫到一旁。
“怎麽回事?”
立在寬大的鬆樹幹後,他不容分說抓住夜澈的手腕把脈。
眉心越擰越緊。
“不是說長寧香療效很好嗎?”怎麽好端端的又加重了?
他的心脈波動極大,阮修墨知道,是他用了內力在抑製蠱毒發作,可長此以往,很容易得內傷,一旦壓製不住,還會反噬其身,給心脈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這些,他早就告訴過夜澈了!
若非蠱毒發作太厲害,夜澈不會輕易這麽做。
夜澈抿唇,“從前天晚上開始,忽然就不管用了。”
他手指點在心口的一處,“這裏隱隱作痛,像是有東西在裏麵鑽動。”
阮修墨臉色變得難看,“若真如桃夭所言,你中的是噬心蠱,按照醫書記載,鑽心發作得越頻繁,毒發時就越難自控。”
不遠處,出征的號角響起。
他加快了語速,“我聽說有一個醫者鑽研南乾蠱毒數十年,那人就在南地。這次我會想辦法找到此人,將他帶回來。”
夜澈目光微震。
他以為阮修墨因他設計娶桃夭一事,多少會對他心存芥蒂,可沒想到,此去南地,竟也是為了他。
阮修墨似乎看透他心中所想,輕嗤了聲,“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不過是去南地救災,順道替你找找,不一定能找到。”
話落,他從懷裏掏出一瓶藥,“這藥可以快速壓製蠱毒一次,跟用內力壓製同效,但也一樣會損傷心脈,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
夜澈默默將瓷瓶收起。
“這事先別告訴她。”
不用說得太明白,阮修墨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
“瞞不住的。”阮修墨語帶肯定。
“瞞不住也要瞞,今日柔貞公主回門,我打算帶她進宮。”
聞言,阮修墨瞳孔驟縮,“你……知道了?”
夜澈淡淡嗯了聲,“我要他們父女團聚,就在今日。”
阮修墨難抑心中震驚。
想桃夭將這個秘密告訴自己這麽久,他也隻是幫她解除了婚約,可夜澈一知道真相,馬上就有所行動了。
他隱去心底深濃的落差感,牽起唇角,“那你可要準備周全些,她會喜歡這個驚喜的。”
看著他明顯血氣不足的臉色,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時候差不多了,本公子也懶得管你們了。”
連他都能一眼發現的,桃夭那麽聰明,怎麽可能察覺不到自己的枕邊人不對勁?
“王爺。”
就在這時,被派去盯著洛紫曇的折雨忽然閃現在身後。
“柔貞公主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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