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道：“低估什麽低估？我也差不多到量了，都懵了……”
    高莉莉聞言咯咯的笑了笑，然後看著我道，林子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別的不厚道？
    我看著她，心道，你厚道不厚道，還用我說嘛？
    我沒回答她。
    無言就是默許嘛……
    沒直接說她不厚道，那就是我的厚道……
    高莉莉拿著茶碗涮了涮，給我倒了一杯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嘬了一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道，這人呐，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
    這年輕就是年輕，怎麽說也是不行的。
    所以，這年輕的時候，有些個坑，那肯定是要踩的，有些個錯，那也是避不了的。
    你知道嘛林子？
    我跟馬東偉其實是同學。
    剛上初中那會兒，咱們那時候老師排桌，不都是男女混桌嘛？
    我就排到了馬東偉的前邊……
    他那時候上課呀，是從來不好好學習的。
    因為在我後邊，就成天的在後麵捅咕我。
    等到了二年級的時候分班，分開了……
    馬東偉就開始給我送情書，我其實一封都沒回過他……
    可那時候，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哪能扛得住他這麽狂轟亂炸啊。
    所以那時候盡管嘴上不同意，但是其實心裏偷偷摸摸的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後來到了二年級末的時候，那時候已經不是男女同桌了。
    我那個同桌是個女的，叫什麽我就不跟你說了，是個胖子，又醜又胖的胖子……
    我跟馬東偉這點小秘密，怎麽可能瞞得過她呢？
    所以，這個惡毒的醜胖子，處心積慮，深謀遠慮的，也不知道用了什麽卑劣的手段，反正，就是集了十來封馬東偉給我的情書，我估摸是從我書包裏偷的……
    然後，這個惡毒的死胖子，直接就交給我當時的班主任，甚至，還有幾封，特意交到了教導處……
    那是我打出生到那時候，第一次深徹的體會了，什麽叫人心叵測，江湖險惡……
    我拿她當最好的朋友對待，合著她拿我當最惡的仇人對待。
    我和馬東偉，當時被校長，教導主任，班主任，輪番叫到辦公室裏頭去訓斥……
    你是不知道啊林子。
    當時，所有的老師都是在一個大間的辦公室裏辦公。
    他們就故意當著所有老師的麵，羞辱我，嗬斥我，責罵我……
    想必馬東偉也好不到哪去。
    這還不算，他們甚至還把我們的家長也找來了……
    那情景，我不用說，你也能想的到了。
    講實話，那時候，我真是尋死的心都有了……
    幾乎整個學校都知道了我們倆的事兒了……
    林子，你大概不知道，他們，就在所有人麵前，念馬東偉給我的情書那會兒，我當時，我當時，真想一頭磕在地上撞死……
    我們倆，當時……
    在班級社死了……
    在學校社死了……
    在所有老師那社死了……
    在所有同學那社死了……
    在父母麵前社死了……
    在村裏社死了……
    你不知道林子……
    當時，對於當時的我和馬東偉來說，我們倆的整個世界麵前，社死了……
    我那時候，才十幾歲啊！
    我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老師，自己的同學，自己的父母，他們為什麽他們像是對待十世惡人那樣對我？
    我究竟犯了多大的天條，以至於整個世界，都要與如此弱小的我為敵？
    我不理解，我也無法理解，人，怎麽可以這麽惡？
    就好像我背負著背叛整個世界的罪惡一樣……
    那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就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的天塌了，就壓在我的頭頂，沒有一個人陪我頂著……
    我的底陷了，已經陷到了脖子，沒有一個人伸手救我……
    死，似乎是唯一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
    是的……
    我去尋死了……
    就是閘門那塊。
    我在那站了好幾個小時，天都黑了……
    過了好多人，也沒有人理我。
    可是我看著底下那麽大的水，害怕，有點不敢跳下去。
    說實話，也不是不敢，可能，最終，還是希望那時候，有人能給我扔過來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是編一個讓我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沒有！
    這世上的人呐，都是那麽的冷漠……
    到了黢黑黢黑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是幾點了，反正是挺黑了……
    應該是半夜了我覺得。
    那時候，我是真想跳下去了，就在那時候，我看見一束手電光……
    那夜裏頭唯一的一束光，到處晃著，是奔著我這來的……
    我那時候是真的決定了，如果這束光，不是來找我的，那，我就跳下去……
    你應該猜到了林子？
    對，是馬東偉！
    他跟我說，他找了我一天了……
    早晨他發現我沒去上學，他直接翹課，到處找我，找了整整一天，到天黑了，還回家特意拿了手電也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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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東偉跟我說，高莉莉咱倆不能死！
    那些個壞人還一個個的活的勁勁兒的呢，咱倆死啥啊？
    憑啥好人就得死，壞人就活的好好的？
    憑啥呀？
    咱倆一起好好學習，好好讀書，然後一起考一中，考大學，完了找個好工作，到時候咱倆就結婚，好好活的唄，憑啥給這幫王八犢子讓道啊？
    咱將來掙錢，掙多多的錢！
    讓這些窮鬼以後見著咱，管咱叫爺，叫奶奶……
    咱憑啥死啊？
    咱不能死！
    說啥也不死……
    之後，馬東偉從懷裏掏出來一本書來給我。
    那是我一直喜歡的鬱秀的《花季.雨季》……
    我書上的貼片，都是它……
    但是那時候這樣一本書，要十多塊。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那是幾乎不可能擁有的一筆巨款。
    我做夢都想有一本……
    那時候，青山鎮到桃南還是土路……
    馬東偉是騎著自行車，到新華書店給我買的。
    他為了這本書，還偷了他爸的錢，讓他爸暴打了一頓……
    林子！
    那個年齡的時候，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那個人生生死一念的那個節點，馬東偉，是我整個世界都是黑暗人生中，唯一的那束光……
    說到這，高莉莉微微的笑了笑：“但是，盡管如此，馬東偉還是跟我撒謊了……”
    她笑著搖搖頭：“你們男人呐，最愛撒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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