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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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鍵時刻,燕南雪眸中厲色一閃,單手急速掐訣,指尖翻飛,帶起道道殘影,口中低喝一聲。
    懸浮於半空的血鼎應聲劇顫,鼎身之上銘刻的無數詭異符文驟然亮起,泛起粘稠得近乎實質的血色光芒。
    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哢嚓”作響,血鼎迎風狂漲,瞬息之間便膨脹了數倍有餘,化作一尊龐然巨物,鼎內血浪翻湧,咆哮奔騰,仿佛囚禁了萬千血海怨魂,欲要掙脫束縛,吞噬天地。
    “去!”燕南雪掐指一點。
    巨大的血鼎裹挾著滔天的凶煞之氣,轟然撞向上方那散發出浩瀚佛威、急速壓下的金鍾虛影。
    “鐺——!!!”
    一聲震耳欲聾、足以撕裂蒼穹的巨響猛然炸開!
    聲波如同實質的漣漪,瘋狂地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來,下方山林中的樹木被這股音波衝擊得劇烈搖曳,落葉紛飛如雨,不少纖細的樹枝甚至承受不住,“哢嚓”一聲斷裂開來。
    金光與血芒瘋狂交織、相互侵蝕、猛烈碰撞,爆發出刺目欲目的光團,將半邊天際都染成了金紅交織的詭異顏色。狂暴的亂流如同脫韁的野馬,肆意奔騰衝撞。
    看似無堅不摧、蘊含著佛門降魔偉力的金鍾虛影,竟被這凶戾無比的血鼎硬生生地抵住,下落之勢驟然停滯,僵持在了半空之中,發出陣陣不甘的嗡鳴。
    就在這金光血芒激烈對抗、吸引了絕大多數注意力的電光火石之間,張鐵的身影已然如同鬼魅般欺近燕南雪身前丈許距離!
    他周身氣血奔湧,如同蟄伏的蠻龍蘇醒,強大的氣血之力透體而出,竟使得其周圍的虛空都微微扭曲震蕩起來。
    他右手五指賁張,旋即猛地捏握成爪,手臂之上隱隱有淡金色的龍鱗紋路一閃而逝。一記毫無花哨的龍爪手直探而出,直奔燕南雪心口要害!
    淩厲的爪風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一道凝練無比、略顯虛幻的龍爪之影先行一步破空而至,強悍霸道的氣血之力已然隔空震得燕南雪胸前的衣袍緊緊貼體,獵獵作響。
    眼看那淩厲無匹的龍爪虛影就要抓實,燕南雪似乎已來不及回防!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血色身影竟如同從虛無中憑空出現一般,毫無征兆地突兀出現在張鐵與燕南雪之間,恰好擋在了那記龍爪突襲的路徑之上!
    身影高大魁梧,比常人足足高出兩三個頭,通體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令人作嘔的黏稠血紅色,仿佛整個軀體是由凝固又融化的血液澆築而成。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體表似乎有無數細小的、如同蚯蚓般的活物在皮下不停地蠕動、穿梭,起伏不定,看上去既詭異又惡心。
    這血色身影出現得毫無聲息,動作卻快如閃電,同樣是一拳轟出。
    它的拳頭碩大,皮膚下的蠕動之物在此刻驟然加速,一股陰冷、暴戾、充滿死寂氣息的力量匯聚於拳端,不閃不避地直直撞向張鐵的龍爪虛影。
    “嘭!”
    又是一聲悶雷般的巨響。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悍然對撞。龍爪虛影至剛至陽,氣血灼熱;而那血屍的拳勁則陰冷死寂,充滿了汙穢腐蝕的氣息。
    氣流再次炸開,這一次卻顯得沉悶了許多。
    血色身影微微一晃,向後踉蹌了一步,踩得虛空泛起波紋。
    而張鐵的一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阻攔徹底瓦解,龍爪虛影在與那死寂拳勁的相互侵蝕下,最終閃爍了幾下,潰散開來,化為點點金光消散。
    張鐵身形微微一滯,落回原地,目光冷冽地掃向那攔路者。
    此刻他才看清,這並非活人,而是一具煉製手法極為殘忍邪異的血屍傀儡!
    其周身散發出的能量波動極為凝實,竟絲毫不弱於築基期圓滿的修士,尤其是那身令人望而生畏的防禦力和毫無痛覺、不知畏懼的特性,足以讓大多數同階修士感到頭疼。
    “哼,一具沒有靈智的死物傀儡,也敢擋我之路?”張鐵心中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若非他此番另有所圖,意在放長線釣大魚,探尋此地魔蹤的真正巢穴和傳承祭壇,而非立刻暴露全部實力打草驚蛇,剛才那一瞬間,他至少有三種方法可以直取燕南雪性命。
    燕南雪趁此間隙,身形早已急速向後飄退,足足退出百餘丈遠,與張鐵拉開了足夠的安全距離。
    她臉色微微發白,並非全然因為法力消耗,更多是源於對方那深不可測的實力所帶來的心驚。神情更是無比凝重,目光緊緊鎖定張鐵:“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三宗之內,燕某從未聽說過有你這一號人物?”
    張鐵聞言,隻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個將死之人,知道了又有何意義?”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再次毫無征兆地原地模糊,下一刻,竟不是攻向遠處操控傀儡的燕南雪,而是再次直奔那具剛剛穩住身形的血屍傀儡而去!
    這一反常理的舉動,讓在場旁觀的萬秋、冠雪寒等人都感到一絲意外和不解。
    按照常理,對付傀儡,最好的辦法無疑是繞過難纏的傀儡,直接攻擊其本體操控者。與一具不知疼痛、不畏死亡、且皮糙肉厚的傀儡硬碰硬,實屬不智,隻會白白消耗自身法力。
    然而,下一瞬間,眾人便立刻明白了張鐵的真正意圖!
    隻見張鐵身形快如閃電,再次迫近血屍傀儡。
    他的右拳之上,不知何時已然覆蓋上了一層深邃、幽藍、散發著極寒氣息的光芒,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空氣中甚至凝結出細小的冰晶粉末。
    血屍傀儡見狀亦是再次揮動那蠕動的血色巨拳,悍然迎擊。
    “嗞——!”
    兩拳再次碰撞的刹那,預想中的巨大爆鳴聲並未出現,反而響起了一陣極其刺耳的、如同燒紅烙鐵浸入冰水般的“嗞嗞”聲。
    幽藍光芒在與血屍拳頭接觸的瞬間,並非被拳力震散,反而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又像是遇到了最佳載體的寒冰,迅疾無比地沿著血屍傀儡的拳頭、手臂瘋狂蔓延而上!
    眨眼之間,幽藍光芒所過之處,血屍傀儡體表那不斷蠕動的粘稠血色,以及皮下那令人不適的“活物”,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徹底凍結!一層厚實而晶瑩的藍色冰晶飛速覆蓋,將其徹底封固在內。
    血屍傀儡的動作瞬間變得無比遲緩僵硬,揮出的拳頭停滯在半空,體表那詭異的蠕動也完全停止。
    而就在其全身即將被藍色冰晶徹底覆蓋、化作一尊巨大冰雕的前一刹那——
    張鐵的另一隻拳頭已然緊隨而至!
    這一隻拳頭之上,迥異於之前的幽藍寒光,而是纏繞著無數道細密黑色電蛇!
    被極致寒冰凍結、行動能力與防禦力降至最低點的血屍傀儡,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其被冰封的胸膛之上!
    “轟!”
    黑色雷光驟然爆發,如同一顆黑色的太陽瞬間綻放,吞噬了一切光線,狂暴的雷霆之力瘋狂傾瀉而入。
    戰力堪比築基圓滿、本應極難摧毀的血屍傀儡,其被冰封的丈許身軀,在這蘊含毀滅力量的黑色雷光一閃之下,甚至連半聲哀鳴都未能發出,便如同被內部引爆的脆弱琉璃一般,轟然炸裂!
    無數被凍得硬脆、又被雷霆徹底撕裂的肉塊、碎冰、以及彌漫著腥臭氣息的血色粉末,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汙穢冰雹,向著下方的山林四散濺射墜落,劈裏啪啦地砸落在樹木枝葉之上。
    一件強大的築基圓滿級傀儡,竟在一個照麵之間,被對方以如此霸道蠻橫、又精準克製的方式徹底摧毀!
    “你!找!死!”
    燕南雪眼見自己辛苦煉製的強大傀儡竟被對方如此輕易地毀去,頓時又驚又怒,心頭滴血,眼角幾乎迸裂。她狂吼一聲,雙手猛地向前一推,體內法力如同決堤江河,不顧一切地瘋狂湧入空中那正與金鍾虛影僵持的血鼎之中。
    得到海量法力灌注,血鼎劇烈震顫,鼎身血光暴漲,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
    下一刻,隻聽得一聲凶戾無比的咆哮自鼎中傳出,一條完全由粘稠腥臭的血色液體組成的巨大血蛟,猛地從翻湧的血浪中衝天而起!
    這血蛟栩栩如生,鱗爪分明,身軀足有十餘丈長,散發出滔天的凶煞之氣與腐蝕性的血汙能量,張牙舞爪地撕裂空氣,帶著陣陣腥風,朝著張鐵猛撲而來,聲勢駭人至極!
    然而,就在這看似要拚命一搏的同時,燕南雪眼中卻閃過一絲狡詐與決絕。她毫不猶豫地揮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繪製著複雜詭異符文的血色符籙,看也不看便瞬間將之激活,“啪”的一聲貼在自己胸前。
    同時,她另一隻手閃電般結印,朝著空中那尊血鼎一招。
    血鼎鼎蓋驟然飛回,嚴絲合縫地蓋住鼎身,隨即血鼎急速縮小,化作一道血光被他收入袖中。
    做完這一切,他根本不去看那血蛟撲擊的結果,身上貼著的血色符籙轟然燃燒,爆出一團濃鬱的血霧將其瞬間包裹。
    “嗖——!”
    一道刺目的血虹以遠超普通遁速數倍的驚人速度,撕裂長空,竟是毫不猶豫地舍棄了現場的一切,朝著遠方的天際亡命激射而走!
    速度之快,近乎瞬移,正是極其罕見、以燃燒本命精血為代價換取極致速度的保命符籙——血遁符!
    “嗬,果然如此。”
    張鐵似乎早已料到對方會有此一招,嘴角那抹微翹的弧度愈發明顯,帶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從容。
    麵對那咆哮撲來的凶戾血蛟,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隻是隨意地反手一掌拍出。
    霎時間,梵音輕唱,金光流轉。
    一隻巨大無比、佛光湛然、紋理清晰宛如實質的金色手掌憑空出現。
    金色佛掌輕輕向前一按,看似緩慢,實則快逾閃電,精準無比地按在了那血蛟的頭顱之上。
    “噗——!”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氣勢洶洶的十餘丈血蛟,在這蘊含無上佛力的巨掌之下,竟如同驕陽下的冰雪,又像是被淨化超度的怨魂,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身軀從頭至尾節節崩碎瓦解。
    瞬間便被打散還原成漫天腥臭的血雨,淅淅瀝瀝地灑落向下方的山林,將大片草木腐蝕得滋滋作響,冒出陣陣青煙。
    一場看似凶險的搏殺,隨著燕南雪的果斷遁走和張鐵的輕描淡寫,暫時落下了帷幕。
    遠處旁觀的萬秋、魏天、鍾雨三人見狀,互相對視一眼,均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與凝重。他們駕馭遁光飛身而來,在距離張鐵數丈遠處停下,以示並無敵意。
    萬秋作為代表,率先拱手開口,語氣頗為客氣,甚至帶有一絲試探性的敬畏:“這位道友麵生得很,方才神通驚人,令我等大開眼界。
    不知……道友是來自九陽宗,還是聖符宗的高足?”在他想來,有如此實力,又如此年輕,多半是那兩大上宗秘密培養的真傳弟子。
    張鐵轉過身,麵色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蒼蠅般輕鬆。他目光掃過三人,故意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反問道:“在下並非三大上宗之人,隻是前來參加此次選拔的普通弟子。怎麽,三位道友難道不是?”
    “呃……哈哈,道友說笑了。”
    萬秋聞言打了個哈哈,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光,自然不會接這個話頭,而是巧妙地將話題轉移,奉承道:“道友實力如此強悍,深藏不露,不管最終進入哪一宗門,都必定一鳴驚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就在此時,遠處的白玉飛舟化作一道流光盤旋而至,輕盈地停在了附近。
    冠雪寒從飛舟上跳下,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萬秋三人,並未太過在意,隨即快步走到張鐵身邊,語氣帶著幾分急切和不解:“王師兄,你怎麽不追?
    我看那妖女接連動用血鼎和血遁符,顯然已是強弩之末,沒什麽更強手段了。血遁符雖然能瞬間提升數倍遁速,但對精血消耗極大,她絕對跑不遠的!現在追上去,肯定能將其擒殺!”
    張鐵飛身輕飄飄地落回白玉飛舟之上,盤膝坐下,神色淡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他瞥了一眼燕南雪遁走的方向,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嗯,不急。飛得慢一些,讓她再多跑一會兒。”
    冠雪寒先是一愣,隨即猛地恍然大悟,眼睛一亮,笑道:“哦!我明白了!
    王師兄你是故意放跑她的!是想讓她帶路,順藤摸瓜,找到她們魔宗在此地的老巢和那個傳承祭壇的具體位置,然後好一窩端了是吧?高啊!實在是高!還是師兄你深謀遠慮!”
    想通了關鍵,冠雪寒頓時興奮起來,再無半點疑慮,連忙催動腳下白玉飛舟,不緊不慢地朝著燕南雪血遁消失的方向追蹤而去。
    飛舟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遠遠吊著,既不會跟丟,也不會立刻逼得太近。
    直到那艘白玉飛舟徹底消失在天際盡頭,留在原地的魏天才仿佛鬆了一口氣般,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臉上兀自殘留著震撼之色,喃喃道:“萬師兄,鍾師姐……這一屆的築基期弟子,都……都這麽強橫了嗎?
    看那位王道友的模樣,怕是年紀輕輕,二十歲都不到吧?可這戰力……簡直恐怖得不像話!”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張鐵所展現出的實力,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對“築基期弟子”的認知範疇。
    萬秋眉頭微蹙,沉吟片刻,緩緩點頭,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聽他方才與那女子的對話,此子姓王……此事非同小可。
    一旦此次任務結束離開此地,我們必須第一時間將此事詳盡稟告宗主。無論付出何種代價,必須設法將此次所有參與考核、姓王的弟子,盡數爭取到我們神獸宗門下!
    此等天才,絕不能落入九陽宗或聖符宗之手!”
    他的語氣異常嚴肅,充滿了決斷。
    一個疑似擁有頂尖天靈根甚至更強天賦、戰力遠超同階的弟子,值得宗門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奪。
    又沉默了片刻,仔細權衡利弊之後,萬秋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再次開口:“走,我們也跟上去看看。”
    魏天和鍾雨聞言都看向他。
    萬秋分析道:“如今多了如此一個強悍戰力,雖然不知其具體來曆目的,但至少目前看來與那魔宗妖女是敵非友。這對於我們此次潛入探查魔宗據點、破壞其傳承祭壇的任務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助力變數。”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此子雖然實力驚人,手段狠辣,但畢竟年紀尚輕,觀其言行,或許曆練不足,經驗方麵可能有所欠缺。
    我們三人在這方麵或可彌補一二,暗中從旁策應,既能借助其力,也可防止他不慎中了魔宗妖人的埋伏算計,折損了這份難得的戰力。”
    魏天和鍾雨聞言,皆覺得有理,紛紛點頭稱是。
    計議已定,萬秋不再猶豫,揮手祭出那件棋盤狀的法器。
    流光一閃,棋盤迅速變大,懸浮於三人腳下。他法力一催,棋盤載著三人,化作一道清濛濛的遁光,朝著張鐵白玉飛舟消失的方向,不近不遠地追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