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蕭景珩的話，顧逸軒心中冷笑，請安是假，來試探皇帝對自己的態度才是真吧？
    而這次，蕭玄策終於有了反應，他沒有轉頭，語氣平靜地開口道。
    “景珩，朕聽說你最近好像城衛軍幾位將領走的有些近？”
    輪椅上的蕭景珩聽到蕭玄策居然這麽直白地說出此事，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隨後便恢複正常。
    “陛下說笑了，侄兒身有殘疾，對兵法也沒什麽興趣，這麽會與那些武將有聯係。”
    蕭景珩說到這兒，話語忽然一轉。
    “倒是朝中一些大臣，經常與侄兒探討書畫。”蕭景珩說到這兒，轉頭目光落在顧逸軒身上。
    “侄兒聽那些大臣說，武安侯此前曾作出多首佳作，沒想到武安侯一個武人，也能有如此文采，當真是文武雙全，著實讓人驚訝。”
    “楚王殿下過譽了。”
    顧逸軒聞言眼中光芒閃爍，隨口回了一句，心中卻是知道蕭景珩為何敢在此時來見蕭玄策了。
    那些和蕭景珩有關聯的大臣，身居要職的不在少數。
    蕭景珩明知自己已經暴露，還敢來見蕭玄策，就是篤定以自己手中掌握的實力，蕭玄策不敢動自己。
    而蕭景珩剛才之所以那麽說，就是在提醒蕭玄策，他手中可是掌握著朝中不少官員！
    蕭玄策顯然也聽懂了蕭景珩話中意思，不過身居帝位多年，他早已養成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性子，臉上波瀾不驚。
    “是嗎？那應該是傳言有誤，朕聽錯了。”
    “你方才說身有殘疾，不知經過這麽多年的療養，腿傷可有好轉？”
    “這些時日不少江湖中有名的名醫來到京城，朕讓他們入了太醫院，不如讓他們給你看看？”
    聽到蕭玄策的話，蕭景珩眼中閃過一抹仇恨之色，他這雙腿就是當年蕭玄策派人殺進楚王府，引燃大火之時才廢了的。
    但是現在在蕭玄策麵前，他自然不會露出異樣，臉上浮現笑意，開口說道。
    “侄兒謝過陛下，侄兒這雙腿這麽多年療養，卻沒有絲毫好轉之意，陛下能派人前來，自然是再好不過。”
    蕭玄策聞言點了點頭，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朕會派人去楚王府。”
    “是。”蕭景琰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朝蕭玄策供了拱手，而後便在侍衛的推動下，離開了這裏。
    不過在離開前，蕭景珩轉頭看了一眼顧逸軒，眼中光芒閃爍。
    看著蕭景珩離去的背影，顧逸軒神色平靜，蕭景珩此次雖然是投鼠忌器，但他能看出來，蕭景珩肯定是慌了，不然不會這麽快就來皇宮見蕭玄策。
    蕭景珩的輪椅軲轆聲消失在九曲橋盡頭時，蕭玄策才慢悠悠轉過臉，指尖輕輕叩了叩石桌，發出沉悶的聲響。
    水麵上的漣漪晃了晃，倒映著他半眯的眼，那裏麵沒什麽情緒，卻讓旁邊的顧逸軒莫名覺得像極了獵手收網前的平靜。
    “這小子，倒是把他爹那套‘以退為進’學了個十足。”
    蕭玄策忽然開口，語氣裏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別的，“拿那些臣子當幌子，真以為朕不敢動他？”
    顧逸軒沒接話，他知道蕭玄策不是在問他，而是在梳理思路。
    “玄影查的名單，你也看了。”
    蕭玄策轉過頭，目光落在顧逸軒身上。
    “近三分之二是蕭玄凜的舊部……嗬，當年朕想著斬草要留根，免得朝局動蕩，倒養出一窩白眼狼。”
    蕭玄策看著宣紙上那些臣子的名單，眼中寒芒閃爍。
    “這些人平日裏肯定有作奸犯科，玄影手裏的東西足夠讓這些人脫層皮。”
    “但蕭景珩既然敢把他們推出來當擋箭牌，就不怕我們查這點小辮子。”
    顧逸軒心裏一動：“陛下的意思是……”
    “小罪證隻能敲山震虎，動不了根本。”蕭玄策將名單往石桌上一丟。
    “朕要的是能把他們連根拔起的東西。蕭玄凜當年經營多年，不可能隻留下些私吞賑災款的爛賬。”
    蕭玄策抬眼看向顧逸軒，眼神銳利。
    “千機衛和禦影衛，這幾日都給朕盯緊了。”
    “尤其是跟楚王府有書信往來的那幾個，他們最近肯定急著跟蕭景珩通氣，越是慌亂，越容易露馬腳。”
    顧逸軒點頭：“臣明白，臣這就去安排，讓人重點盯著吏部那幾個。”
    蕭玄策眼中光芒閃爍。
    “至於下一步則是調離實權，這步不能急，若是一下子把人全撤了，蕭景珩那邊怕是立刻就要狗急跳牆。”
    顧逸軒心中了然，這法子雖慢，卻穩妥，既斷了蕭景珩的臂膀，又不至於逼得他立刻造反。
    蕭玄策說完後拿起魚竿，重新拋線入水。
    魚漂在水麵上輕輕晃動，他的眼神卻盯著遠處宮牆的飛簷。
    “蕭景珩不是想裝病嗎？那就讓他病個徹底，等他身邊的人都被朕調開了，手裏沒了兵，朝中沒了呼應……”
    他猛地一拉魚竿，釣起一條巴掌大的鯽魚，魚兒在鉤上拚命撲騰，濺起水花。
    “到時候，朕隻需要一道聖旨，說他‘意圖不軌，勾結外臣’，就算他坐在輪椅上，還能翻出天去？”
    蕭玄策隨手將魚扔進旁邊的木桶，發出“撲通”一聲悶響。
    顧逸軒看著蕭玄策平靜的側臉，忽然覺得這位帝王的心思，遠比這池深水更難揣測。
    他看似在閑聊釣魚，實則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陛下聖明。”顧逸軒拱手道。
    “聖明？”蕭玄策笑了笑，帶著幾分自嘲。
    “不過是被逼出來的算計罷了。當年若不是蕭玄凜那家夥下死手，朕何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說著蕭玄策擺了擺手，看向顧逸軒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行了，你也別在這兒耗著了。”
    “回去告訴你爹，讓他最近多留意著點兵部和吏部的動靜，你父子二人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可別在這節骨眼上被人拖下水。”
    顧逸軒心中一暖，知道這是蕭玄策在提醒他，他躬身應下，又陪著說了幾句官場調度的細節，這才告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