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換個人都得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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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飯時,陸停舟嫌屋裏悶,來到院子裏與眾人同桌而食。
    他一露麵,薛郎中和段雲開停止了鬥嘴,老老實實埋頭吃飯。
    池依依含著笑,替陸停舟擺開飯食。
    她早起仍然胃口不佳,隻給自己端了一小碗粥,斯斯文文地用羹匙小口抿著。
    她邊吃邊在心裏盤算,什麽時候把采買下人的單子拿給陸停舟,什麽時候去繡坊,什麽時候拜訪京兆尹,什麽時候謁見少府監。
    想著想著出了神,冷不防眼前多了塊紅棗蒸糕。
    “吃飯的時候少動腦子。”
    陸停舟將蒸糕放在瓷碟裏。
    褐紅的蒸糕胖乎乎的,足有成年男子一個拳頭大。
    池依依為難:“太多了。”
    做糕的是池府小廝,以往府中都是男丁,講究個大管飽,用料格外紮實。
    陸停舟睨她一眼:“這還多?”
    他不等池依依答話,轉向薛郎中:“你飯後替她把個脈。”
    薛郎中正在大快朵頤,聞言,咽下嘴裏的醃菜,池依依臉上掃了眼。
    “尊夫人是有些氣血不足,不過我最在行的是治外傷,這調理之事還是宮裏的禦醫最擅長。”
    “不必麻煩,”池依依道,“我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一直請了大夫調理,現在已比從前好多了。”
    見她堅持,陸停舟沒再說話。
    眾人用完早飯,薛郎中滿意地剔著牙,拎著玉珠醃製的一罐茭白鮓走了。
    段雲開癱在椅子上摸摸肚子:“弟妹,你的丫鬟手藝不錯,咱們晌午吃什麽?”
    陸停舟踢踢他:“收拾桌子。”
    段雲開不情不願爬起來,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嘟囔:“你這府邸太大,人又太少,到了晚上,像個鬼宅似的,哎喲!”
    他朝外一扭,避開陸停舟踢來的一腳:“你不是受傷了嗎?能不能有個傷員的樣!”
    池依依看得好笑,輕輕拉了拉陸停舟的衣袖:“我昨晚擬了份單子,是府裏各處需要采買的人手,你現在若方便,我拿給你過目?”
    “你定了便是。”陸停舟道。
    池依依抿唇一笑:“這可不是我家……”
    她話音一頓,卻見陸停舟朝她看了過來。
    那雙黑沉沉的眼眸太過幽深,她看不懂裏麵的情緒,下意識朝旁瞥了眼,見段雲開已端著碗盤走遠,心裏一鬆,笑道:“差點說漏嘴。”
    陸停舟不輕不重“嗯”了聲:“你想說什麽?”
    池依依道:“這是您的宅子,府裏用人總得小心為上,最好能由您親自把關。”
    她真心實意為他著想,簡直挑不出半分錯處。
    陸停舟笑了笑:“想躲懶就直說。”
    池依依睜大眼。
    這怎麽能是躲懶呢?
    這人說話實在不講道理。
    她從袖中抽出單子,“啪”地一下拍在桌上:“您仔細看看,不清楚的地方去問宋伯。”
    她一大早被他嚇得心驚膽戰,好不容易等人醒來,卻被抓住問了一通有的沒的。
    她昨晚辛辛苦苦擬出一張單子,莫名其妙被他說成躲懶,虧得她脾性好,若換個正牌夫人,怕早就氣得回了娘家。
    她有心起身離開,顧念著身旁這人受了傷,不好丟下他一人,便側了身子坐在凳上,扭頭去看園中風景。
    園子裏花木繁盛,先前的主人大概喜歡多子多孫的寓意,房前屋後種了不少石榴。
    大朵大朵的石榴花開得如火如荼,映得整個園子紅彤彤的,如同一片絢爛的火海。
    池依依定睛望了一陣,心思慢慢沉靜,手指在膝上輕輕描摹,一幅繡樣已在心中成形。
    “方才若是冒犯,抱歉。”
    陸停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池依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微頓了下,察覺有人在和她說話,轉頭:“你說什麽?”
    陸停舟看著她清澈的眼睛,無言地靜了靜,隨即緩緩一笑。
    “你剛才在想什麽?”他問。
    池依依道:“這院裏的石榴花開得很好,我在想,明年夏日繡些石榴花的扇子,用上異色異形的繡法,這麵花開那麵結果,剛成親的小娘子一定喜歡。”
    她兩眼亮晶晶的,一說到自家手藝就止不住話頭,仿佛忘了方才的不悅。
    陸停舟唇角一彎。
    “難怪想得這麽出神。”他拿起桌上的單子,“我來看這個,你若想繪花樣子,就先回房吧。”
    “不必這麽麻煩。”
    池依依往袖中摸了摸,掏出一卷白紙和一隻炭筆。
    陸停舟見她鋪開紙卷,每一張都裁得方方正正,恰好巴掌大小,卷起來放在袖中並不礙事,不由笑道:“你隨時都帶著這些東西?”
    池依依拿起炭筆:“習慣了。”
    她不愛規規矩矩坐在屋裏琢磨花樣子,總是走哪兒想到哪兒,一有巧思便得隨時記下,所以弄了這套紙筆帶在身邊。
    陸停舟見她埋頭下筆作畫,笑著搖了搖頭。
    他不再擾她,拿起她擬的單子看了起來。
    兩人坐在桌邊,竟是難得寧靜。
    偶有輕風拂動紙角,炭筆落在紙上沙沙作響。
    頭頂的枝葉偶爾晃動,一兩隻小鳥蹦噠來蹦噠去,嘰嘰喳喳地飛走了。
    宋伯從外麵匆匆進來,一眼望見這靜謐的景象,老眼中露出幾分欣慰。
    他轉身退了出去,沒走多遠,身後傳來陸停舟的聲音:“宋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