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他和池依依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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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知。”陸停舟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幹脆。
    皇帝不滿道:“朕的心思都被你算透了,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臣並不了解陛下的後宮。”陸停舟坦言。
    皇帝好氣又好笑地看他幾眼,搖了搖頭:“你還年輕,等你到了朕這個年紀就會發現,身邊能說話的人越來越少,能和你談起舊事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這位君王即便身中劇毒,身板也始終挺得筆直,但此時卻顯出幾分寂寥之態,瘦削的臉龐籠上一層夕照似的柔和。
    “你應當聽你老師說過,朕最欣賞的兒子隻有一個,那就是先太子。”他不無唏噓道,“先太子不僅像朕,更像他母親,朕與皇後年少結發,皇後就像朕的一隻手,後來這隻手沒了,再後來,朕連她的兒子也沒能保住。”
    皇帝安靜下來,目光望著大殿一角,神情空茫。
    “以往每年二月初二,皇帝與後宮須得遵從祖訓,下田耕作,繅絲紡織,換作旁人,不過做做樣子罷了,偏生皇後是個死心眼,當真采桑養蠶,親手紡織,朕的春衣夏袍,多由皇後裁製,自她去後,朕的衣裳一日比一日華貴,卻再也不像她做的那麽妥帖。”
    “朕在禦花園種了一湖荷花,旁人隻道是為了梅妃,卻不知最愛荷花的是皇後,不,”皇帝笑了笑,“她愛的是底下的蓮藕,她曾說過,荷花是個寶貝,夏日可賞花,秋日可采藕,過去在潛邸,她就種了一池蓮藕,讓膳房少了一筆采買的開銷,卻也讓采辦之人少了許多油水。”
    “朕一直知道,梅妃並不喜歡荷花,她隻是瞧皇後喜歡,才故意說來哄朕開心。”
    皇帝憶起往昔,目中多了幾分輕嘲。
    “她是作戲,朕又何嚐不是,畢竟朕的身旁,能與朕說說皇後和先太子的,也隻有她了。”
    所以他明知梅貴妃的野心,卻對此視而不見。
    他深信隻要自己活著,那些野心就隻能潛藏在暗處,即便翻起小小的浪花,也不會對這個朝廷造成什麽影響。
    他不得不承認,他老了,早在太子死去的那日就已迅速老去。
    一個老人難免偏執、縱容、驕傲、懷舊,他辛辛苦苦守住祖先的家業,卻連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都留不住,怎能不令他變得古怪。
    對於皇帝的感慨,陸停舟沒有表現出任何同情或體諒的意味,隻道:“人一旦有了野心,除非得到滿足,否則永遠不會放棄。”
    梅貴妃和三皇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這話等於指責皇帝無所作為,皇帝隻是笑笑:“梅妃與老三若是事成,隻怪朕沒本事,不過天意難違,誰能想到,這裏麵跳出一個你呢。”
    若無陸停舟堅持追查六盤村一案,梅妃不會如此倉促動手。
    倘若假以時日,三皇子羽翼豐滿,說不得會在京中鬧出一場大亂。
    可惜,這一切都被消弭於無形,不能不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皇帝看向陸停舟:“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六盤村一案已水落石出,你告訴朕,你還有野心嗎?”
    陸停舟沉吟。
    皇帝一拍桌子:“這還用想?”
    陸停舟道:“臣已不記得有野心是種什麽樣的感受。”
    皇帝氣笑。
    “你剛才不還說,要讓大衍百姓免於戰火?”
    “大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陸停舟道,“隻要陛下不再任性,想來也出不了什麽亂子。”
    皇帝嗬嗬兩聲:“你倒是會推卸責任。”
    “陛下何出此言,”陸停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自然是陛下的責任。”
    “你——”皇帝指指他,怒極反笑,“你這張嘴,難怪江瑞年恨你不輕,你沒少給他添堵是吧?”
    陸停舟肅眉斂目:“微臣不敢。”
    “你就沒什麽不敢的!”皇帝看了眼手裏的青銅鎮紙,想想拿它揍人的後果,嫌棄地把它丟到桌上。
    “朕看你就是欠收拾!”皇帝道,“朕若將你罷官,你打算怎麽辦?”
    陸停舟仔細想了想:“攜妻歸隱,頤養天年。”
    皇帝眉心跳了跳,忍了幾息,還是沒忍住,抓起桌上的鎮紙扔了下去。
    “咚”的一聲,青銅鎮紙落在陸停舟身旁,在玉石地板上砸出一個小小的坑洞。
    陸停舟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皇帝指著他鼻子開罵:“年紀輕輕就想頤養天年?還要攜妻歸隱?你問過池六娘了嗎?人家繡坊開得好好的,跟你歸隱?就你那點兒積蓄,你養得起她嗎?日後有了孩兒,你想讓他跟你一樣,從小做個山野村童不成?你還攜妻歸隱,歸隱個屁!”
    皇帝罵得起勁,輕易不出口的髒字兒在陸停舟頭上輪了個遍。
    陸停舟默然:“臣剛娶妻,還沒打算要孩兒。”
    不過……他和池依依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呢?
    無論什麽樣都別像他的性子,最好能像池依依一樣,聰敏,靈慧,溫暖,堅韌。
    皇帝聽他反駁,哼了聲,張嘴罵得更加厲害。
    但他罵著罵著,見陸停舟沒了反應,這個年輕又乖張的臣子不知想到什麽,一張俊臉上出現幾分深思的神情。
    皇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當著他的麵還敢走神,真當他快死了不成!
    他拍拍桌子:“想什麽呢?”
    一臉怪模怪樣。
    陸停舟收回神思,恭謹道:“聆聽陛下訓誡。”
    皇帝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上不去又下不來。
    這時,李貴捧著一碗藥步入大殿。
    “陛下,藥還溫著,先把藥喝了吧。”
    他老遠就聽見皇帝在禦書房罵人,中氣還挺足,瞧陸停舟的眼神不禁帶上幾分愛憐。
    還是陸少卿好,他一來,陛下的精神頭都好了許多。
    莊太醫說了,陛下這毒雖未找到解法,但隻要心裏那口氣不泄,總能多挺一陣。
    李貴一想到這個,就恨不能陸停舟每日多來幾趟。
    挨罵就挨罵吧,皇帝罵得越凶,對臣子越有好處。
    皇帝端起藥碗一口飲盡,將空碗“啪”的一聲放到桌上。
    “滾。”皇帝道。
    李貴一愣,躬身:“是。”
    “不是說你。”皇帝指指階下的陸停舟,“朕讓他滾。”
    陸停舟伏首:“臣遵命。”
    眼看這位陸少卿沒事人似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膝蓋走人,皇帝又陰了臉。
    “你看看,朕這些臣子,不是刁鑽就是古怪,一個個都成什麽樣子!”
    李貴聽著他的抱怨,嗬嗬一笑:“陛下,您罵歸罵,可別氣壞了身子。”
    皇帝哼了聲:“你把中書舍人叫來,替朕擬一道聖旨,你再去趟大理寺,看看那不孝的老三好了沒有。”
    三皇子是被抬進大理寺的,他雖淪為階下囚,但大理寺還是找了太醫給他診治。
    太醫看過之後,道是三皇子所中之毒隻是迷藥,便是不解也能不藥而愈。
    不過因著他身份特殊,太醫仍在江瑞年的催促下開了方子,給三皇子灌了幾副藥下去。
    今早據江瑞年說,三皇子已能動彈手腳,隻是暫時不能說話,若要審問,需得再等半日。
    皇帝並不急於審問三皇子,他隻是好奇,梅貴妃是否還給這個兒子留了什麽秘密。
    而老三是最沉不住氣的人,隻要他能開口,定會一禿嚕把什麽都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