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輕輕的心心地揪緊，胸腔裏那股難以言喻的恐慌瞬間壓倒了身體殘留的麻痹和劇痛。
    不過還不給她思考的機會，天空中的烏雲突然蔓延開來，接著雷聲滾滾，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
    狂風大作，大雨傾盆。
    緊接著是席卷而來的寒意，大雨滴馬上凝結成了冰，砸在身上生疼。
    風嗥快速將黎輕輕拉至身後，大手護住了她的頭頂，“不對勁，趕緊通知大家下山！”
    黎輕輕一呼吸，寒氣便侵入了全身，讓她的牙齒止不住地顫抖。
    沒想到蕭子夜的劫來得如此快而凶猛。
    “你們帶著大家先走。”來不及解釋，她便要往蕭子夜所在的方向跑。
    風嗥死死拉住她的胳膊，“你瘋了嗎，這種異象也要去？”
    “蕭子夜還在那”黎輕輕想了想，還是沒把這件事和蕭子夜有關說出去。
    眼下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她也不清楚，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危險。
    蕭子夜，又是蕭子夜，為什麽總是蕭子夜？風嗥強壓下不快，隻是握住她手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黎輕輕感到疼痛，下意識瑟縮了下。
    風嗥最終還是冷靜下來，鬆開了她的胳膊，“我和你一塊去。”
    再多的酸澀和不甘，在看到她孤身赴險的瞬間，都化作了必須守護的決心。他無法阻止她，那就隻能守護在她身邊。他猛地脫下自己最厚實的狼皮大氅，不由分說地裹在黎輕輕身上，動作甚至帶著點粗魯。
    “風嗥……”黎輕輕感受到那狼皮毛裹挾過來的、屬於風嗥的溫熱氣息，心頭一酸。
    “不是，你怎麽也由著她胡鬧了？”霍漾擰眉，眼神來回在兩人身上打量。
    隨著越來越冷，他都逐漸握住了雙臂。
    來不及繼續掰扯，黎輕輕近乎命令道“霍漾，你現在就通知族人們下山。”
    霍漾微微一愣，從她的神情上似乎知道了這並不是普通的小事，或者說根本不是什麽正常的天災。
    “好！”他說完跑了起來，邊跑邊喊道“大家快往山下跑。”
    霍漾的聲音在驟降的喊坑和呼嘯的狂風中顯得有些渺小。
    但混亂依舊在加劇。從未下過山的雌性們抱著瑟瑟發抖的幼崽，麵對這宛如末日般的突變和下山那未知的陡峭山道，驚慌失措，亂作一團。
    幾個年長的獸人自發維持秩序，大聲引導，但刺骨的寒氣仿佛能凍結思維，讓人行動遲緩。
    “跟上我，別靠近冰層邊緣！”風嗥一把牽過黎輕輕的手，手掌寬大而粗糙，傳來火爐般的熱意，那是他全力運轉自身靈力對抗嚴寒的結果。
    兩人頂著如刀的寒風和密集的冰粒，艱難地朝那座冰封的山洞跋涉。
    每一步踏在被冰晶覆蓋的凍土上，都發出“喀嚓”的碎裂聲。
    氣溫低得連空氣似乎都在凍結，呼出的白氣瞬間就在睫毛和頭發上凝成了厚厚的白霜。
    冰層的範圍不斷擴大，幽藍色的冰晶折射著黯淡的天光，顯得詭異而可怖。
    冰麵上甚至詭異地浮現出如同血管脈絡般的冰藍裂紋，散發出令生靈本能的恐懼氣息。
    黎輕輕能清晰感受到風嗥掌心傳來的滾燙熱度在對抗著嚴寒，這份溫度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她默運起剛剛恢複不多的微弱靈力，抵抗著那無孔不入的冰寒侵蝕，在心中默默為蕭子夜祈禱。
    在離洞口約十丈遠時，一股強大無匹的寒流突然從洞內噴湧而出。
    “小心！”風嗥厲吼，猛地將黎輕輕緊緊摟進懷中，高大的身軀硬生生側轉，用寬闊的脊背形成一道屏障。
    他周身的空氣猛地一震，風係異能形成的颶風將韓流團團圍住。
    “嗚——轟！”冰冷衝擊波狠狠撞在風嗥背上，靈光劇烈地明滅閃爍，巨大的力量將他連帶著懷裏的黎輕輕一起撞飛出去。
    “噗！”風嗥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在黎輕輕肩頭的披風，瞬間化作點點紅梅般的冰粒。
    但他摟著黎輕輕的手沒有絲毫放鬆。
    兩人重重摔在遠處凍硬的泥地上，黎輕輕被風嗥護在身下，受到的衝擊較小，但也被震得頭暈目眩。
    她顧不上自己的疼痛，掙紮著扶住壓在身上的風嗥“風嗥！你怎麽樣？！”
    風嗥臉色煞白，嘴角掛血，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他掙紮著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死不了這股力量”他盯著那洞口，眼中充滿驚悸，“更強了”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破空厲嘯撕裂了風雪的呼嘯。
    寒流中走出一頭黑豹，他眼睛猩紅狠狠瞪著這邊。
    是溫暮，他果然還是不死心。
    但此時他身上多了幾分熟悉的氣息，一閃而過，卻還是被她敏銳察覺。
    是來自沼澤下的那條綠色蛟龍。
    “輕輕！”風嗥目眥欲裂！他離黎輕輕還有兩步距離，剛才為了保護她被撞飛，氣力未複。
    倉促間根本來不及擋格這陰險致命的偷襲，隻能發出絕望的嘶吼，身體拚命朝她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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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輕輕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而下。
    她能感覺到後方傳來的冰冷刺骨的殺意。
    不遠處的山洞突然發出藍色的寒光，直衝天際。
    毒刺在這股瞬間彌漫開的冰藍光暈中，速度驟然變得極其緩慢，肉眼可見地被無數的冰晶細絲纏繞起來。
    噗！
    毒刺最終依舊射入了黎輕輕後肩，她卻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有股寒意因此席卷全身。
    “啊！”與此同時，側麵的一棵枯樹上，傳來溫暮淒厲到變調的慘嚎。
    隻見半隱在樹後的溫暮，他用來偷襲的那隻手從手腕到小臂，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了一層厚厚堅冰。
    那冰晶仿佛活物，帶著吞噬一切的極寒，正瘋狂地向他的臂膀蔓延。
    “怎麽會，我的手！不！”溫暮驚恐萬狀，臉上再無一絲得意和陰毒，隻剩無邊的恐懼。
    他當機立斷，獸化出黑豹利爪，嘶吼著一爪砍向自己冰凍的手臂！
    哢嚓！
    連著那截小臂和詭異的冰層，被他硬生生齊肩斬斷。
    斷臂落在地上，瞬間被幽藍色的冰徹底吞噬，化為粉末般的冰晶散開。
    鮮血狂噴而出，卻在半空就被凍結成猩紅的冰柱，場麵血腥而詭異。
    溫暮發出非人的痛嚎，用僅剩的手臂死死捂住斷肩，怨毒無比地朝黎輕輕和山洞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是刻骨的怨恨和一絲對那未知寒冰力量的驚懼。
    他再不敢停留，轉身便化作一道黑煙，不顧傷勢，踉蹌著瘋狂向遠處山林深處倉皇逃遁，轉眼消失在狂風暴雪之中。
    “溫暮！”風嗥怒吼一聲，想去追擊，但他更擔心黎輕輕的情況，隻能眼睜睜看著仇敵負傷遁走。
    “輕輕，傷”風嗥衝到黎輕輕身邊，卻看到她肩後完好無損，連個傷口都沒有。
    “我……”黎輕輕剛想說沒事，卻猛地感到一股巨大無比的牽引力從洞內傳來。
    她能認出，那力量是屬於蕭子夜的，正吸引著她身體裏的水係異能朝他走去。
    黎輕輕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迷離，被那洞中洶湧而出的龐大冰寒意誌攫住。
    “他他在呼喚我”黎輕輕喃喃道，幾乎是無意識地掙開了風嗥攙扶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那雙望著冰封山洞的眼睛，突然失了神。
    她眼中隻能看見那個山洞，其餘的一切都模糊了，化作了虛影。
    她腳步趔趄，卻異常堅定地，一步，一步，再次朝著寒氣發出的地方走去。
    “輕輕！停下！”風嗥的心沉到了穀底。黎輕輕的狀態極其不對勁。
    是蕭子夜失控的力量正侵蝕著她的心智。
    風嗥顧不上溫暮，顧不上肩後被寒流衝擊的傷痛，更顧不上嘴角還在滲出的鮮血。
    他發出一聲近乎野獸的咆哮，體內的靈力燃燒到極致，周身泛起比之前更猛烈的颶風，義無反顧地朝著那道單薄卻決然的背影衝去。
    冰風暴的中心宛如張開的巨口，吞噬著光線，也吞噬著黎輕輕的身影。
    風嗥牽起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他願意陪她麵對任何事，就算是死亡。
    黎輕輕卻掙開他的手，那指尖傳來的冰寒刺骨，幾乎凍結了他的血液，也斬斷了他最後一絲阻攔的力氣。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像個提線木偶搖搖晃晃走向深淵。
    “輕輕！”風嗥嘶聲裂肺的呼喊被狂嘯的寒風吞噬，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牽動了被寒流重創的內腑。
    劇痛混合著深入骨髓的寒意讓他喉頭腥甜翻滾，“噗”地又噴出一口滾燙的血沫，灑在冰冷的凍土上，瞬間凝結成暗紅的冰珠。
    身體的極限和心靈的絕望讓他眼前徹底一黑，高大的身軀重重向前撲倒，意識沉入無邊的冰冷黑暗。
    就在風嗥倒下的刹那，幾道身影頂著狂風暴雪終於衝破了混亂獸人群，撲到了附近。
    是接到霍漾消息，安排部分族人先行下山後又立刻折返的白淵、赤林和淩末。
    “風嗥！”赤林率先發現倒在洞口附近的風嗥，他目眥欲裂，紅發在狂風中亂舞，撲過去一把將他拖離那致命寒氣輻射的核心地帶。
    “怎麽回事？！輕輕呢？！”
    白淵冰冷的視線銳利地掃過現場，地上凝結的血液是剛剛打鬥留下的痕跡。
    “溫暮來過！”淩末聲音沉得可怕，他迅速檢查風嗥的狀況，發現那可怕的寒氣正順著傷口瘋狂向風嗥體內侵蝕。
    “該死的溫暮還有蕭子夜”他猛地抬頭看向冰洞，又驚又怒，“輕輕進去了？！”
    “你們倆照顧風嗥。”白淵毫不猶豫，身形瞬間化作一道淩厲的白影，無視那撲麵而來幾乎凍結靈魂的寒流，就要衝進冰洞。
    “等等白淵！”赤林一把拽住他，力量大得指節發白，“看清楚！蕭子夜現在……他不對勁，那力量能重傷風嗥，你進去也沒用。我們得冷靜！”
    他看著白淵幾乎發狂的眼神，心知若非情況萬分詭異凶險，白淵絕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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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洞內傳來轟鳴聲，巨大的撞擊讓整個山體都震了震。
    “啊！”洞內傳來蕭子夜的叫聲，似痛苦似掙紮。
    緊接著躺在地上的風嗥也開始痛苦地嚶嚀，半張俊逸的臉已經開始凝結晶體。
    淩末顧不上許多，半跪在地，掌心覆在風嗥的傷口上，溫潤純淨的治愈係異能帶著勃勃生機湧入。
    他竭力驅趕著那頑固的寒氣，冷汗瞬間布滿額頭“撐住！風嗥！”但那股寒毒極其霸道頑強，如同跗骨之蛆，排斥著一切外來能量。
    每一次驅逐都異常艱難，風嗥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霍漾帶著部落裏最後一批獸人艱難撤離路過這裏時，看到眼前景象也驚呆了。
    他迅速組織剩餘的戰力圍攏在重傷的風嗥和施救的淩末、赤林周圍，警惕地望向冰洞和四周風雪彌漫的山林。
    “所有人背靠背，警戒！清爺你帶著幼崽和雌性快下山！”霍漾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
    黎輕輕隻覺得自己的腳步無比沉重，走的每一步都不受自己控製。
    最後到了洞裏直接像根釘子似得定格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蕭子夜在石床上痛苦地掙紮而無能為力。
    突然蕭子夜睜開了眼睛，隨即是一聲尖叫。
    隨即他開始用犄角用力地撞著牆壁。
    他的叫聲告訴黎輕輕他很痛苦，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反複做著。
    “蕭子夜，蕭子夜，你醒醒，你醒醒！”黎輕輕喊著，想要重新奪回自己身體的掌握權卻無濟於事。
    “係統，係統，現在怎麽辦啊？”黎輕輕隻能寄希望於係統。
    隻是她的呼喚沒有得到係統的回應。
    突然蕭子夜徹底撞掉了自己頭上的犄角，鮮血順著發絲滑落，在落地的瞬間又迅速凝結成冰。
    大概這時他最虛弱的時候，黎輕輕突然覺得身上的枷鎖沒有了，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蕭子夜！”她衝上去，將蕭子夜抱在懷裏。
    他卻又暈了過去。
    洞口的寒流瞬間弱了許多，白淵得以進來。
    一進來，沒有想象中的打鬥，隻有一臉擔心的黎輕輕和她懷中的蕭子夜。
    白淵解除了獸態，小跑到黎輕輕麵前，看到地上的犄角和蕭子夜頭上的血，滿臉驚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黎輕輕還來不及回答，下一秒蕭子夜的頭上重新長出了一對犄角，緊接著整個人化作了一條龍衝破了山頂。
    “這是走蛟化龍？”洞外的淩末看著盤旋在山頂的龍呢喃著。
    “化龍？什麽意思？”赤林不解。
    “我阿祖曾說，蛇五百年便能成蛟，蛟千年成龍，走蛟化龍，風雨山崩。但白蛇一族壽命是整個獸世大陸最短的，不過短短一百年。所以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個傳說。”
    兩人談話間，蕭子夜已經重新飛回了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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