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妗妗衝著廖布穎挑釁的一笑，看著廖布穎啞口無言的樣子，想發瘋卻又發不出來。
    “廖雲，乾巫國唯一一個女將軍，為了沈貝寧退下戰場，相夫教子，用自己的軍功替你換來清河郡公這一個恩典，結果呢？忘本，一個奪夫，吸食她的血肉，就應該能想到會有今日。”
    褚妗妗看著廖布穎飽受打擊的臉色，眼底滿是輕蔑之色，抬手，讓人把沈霜雪丟了進來。
    此刻的沈霜雪渾身是傷的被丟在地上，聲音完全沙啞了，虛弱的看向自己的母親，顫抖著手伸出手，最終無力的落下。
    “霜雪，你怎麽能這麽對待我女兒，她犯了什麽錯？”
    廖布穎看到渾身是傷，隻剩下一口氣的沈霜雪憤怒了，爬過去小心翼翼的抱起沈霜雪。
    “謀害丞相夫人，刺殺長公主，這哪個罪名她都擔不起，更何況，清河郡守一職已經廢了。”
    褚妗妗看著廖布穎那痛恨自己的眼神，歪頭一笑，看著廖布穎那震驚的眼神。
    “我想十一年前我父王就說過，天朔年，清算時！”
    褚妗妗拿過金安呈上來的冊子，拿在手裏朝著兩人麵前一丟。
    冊子攤開的那一刻，兩人的神色頓時煞白，眼神閃爍著心虛和恐慌，死死地盯著打開的冊子，冊子裏麵是一個又一個用紅色方框圈起來的名字。
    “這樣的冊子，本宮手上一共有一百冊，一冊名單有五萬個名字，一百冊，那該有多少人名寫在上麵？”
    聽著褚妗妗的話，兩人頹然放棄了掙紮，因為他們看到了第一個人的名字——廖雲！
    長纓女將——廖雲，卒：二十七歲，死因：其夫與其妹虐殺而死！
    褚妗妗看著兩人那灰白的心如死灰之態，眼底湧動著惡劣的殺意，最後轉身抬手，長袖甩起的那一刻，看著正堂上的牌匾，冷聲道：“離爍，把他們押下去，即刻將廖家、沈貝寧一族打入天牢，在西宮那位生辰之日遊街流放，罪名公布！”
    “是，殿下。”
    離爍領命後，帶著人押著三人下去，廖布穎掙紮著，想說什麽直接被捂住嘴拖拉下去。
    龔夭顫抖著手撿起那份名單，小心翼翼的撫摸上廖雲的名字，眼眶濕潤著，最後抱著冊子放聲痛哭。
    褚妗妗手低垂著，袖中的手握成拳頭，她有一句話沒說錯，這樣的名單，她手上真的有一百個，書寫的名字都是已死的，無一人生還！
    龔夭手裏抱著的那本冊子，是廖雲所率領的長纓軍，長纓軍十萬餘人，無一人生還！大多都是心懷家國的年輕人，無子嗣，要麽家中就他一人！
    “公主殿下，我還能做些什麽？”
    龔夭顫抖著聲音，扭過頭看著背對自己的褚妗妗哽咽的問道。
    “廖靖宇兄妹需要你，而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了，剩下的，就不歸你管了。”
    褚妗妗淡漠的聲音響起，轉身朝著自己的偏門走去，步伐從容，可龔夭卻看出來了，這位沉寂、避隱於市的長公主，她動怒了！
    謝呈硯回府的時候聽金安說了後，沒有絲毫驚訝，隻是點點頭，便大步朝著回廊走去，此刻的天空突然陰沉了下來。
    丞相府有一片宅院回廊不對外開放，有人把守，每個月初一十五他都會在那兒待上一天一夜，隻有丞相府的人知道那一片宅院回廊上有什麽。
    謝呈硯走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回廊上的牆麵雕刻龕前，燭火和香一一被點燃，謝呈硯心頓時沉了下去，這個秘密，他從未跟別人提起過。
    謝呈硯看著那密密麻麻的龕內供奉的木牌，拿過一旁的燒紙撕開點燃放在一旁的小火盆裏麵，如此往複，直到最後一個巨大的琉璃石碑前，看著褚妗妗靜靜地站在那兒。
    謝呈硯拿過一疊燒紙撕開點燃投進去，看著火舌吞噬一切，最後鞠了三躬。
    兩人靜靜的看著石碑上雕刻的三個大字——琅琊軍！
    “恨麽？”
    良久，褚妗妗開口詢問道。這占據大半丞相府邸的回廊宅院，供奉的是幾十萬琅琊軍的木牌，他們長眠在這裏，也是先帝最器重的宰相府邸！
    “恨，可是我清楚我還太弱，逞一時的強，報不了仇，隻能隱忍，結果把自己逼成了一個瘋子，最終隻能抓著你挨過一個又一個失智的夜晚，跌倒又爬起來。”
    謝呈硯手上的燒紙不斷的投入進去，語氣低沉沙啞，眼淚悄無聲息花了眼前的世界，隻有麵對這些供奉的碑銘，他才知道自己還活著，還有一口氣。
    “我隻能盯著你的畫像描摹著世間萬物，才知道浮光掠影間，十一年就這麽過來了。”
    謝呈硯把最後一大捧丟入進去，熊熊火焰燃燒起來，抬起頭看著石碑，目光悠遠，他花了十一年，重新站在這片土地上，用他所有的一切來複仇！
    “人生不過三萬天，可我覺得我已經走完了一輩子，隻留下一口氣，看著太陽重新籠罩這世界。”
    這是謝呈硯這十一年唯一的感觸，從身側無數人到孤零零一人，隻不過一瞬息。
    褚妗妗靜靜聽著謝呈硯的自敘，一滴清淚滑落，嘴角上揚的那一瞬間，伸出手握住謝呈硯的手，道：“千百年後，世人都會記住，乾巫國有一位丞相，一步一步將屬於乾巫國的太陽迎了回來！”
    “我不需要有人記住，我不想抱憾終生，也不想在失去不能再失去的。”
    謝呈硯扭過頭，雙眼通紅的看著褚妗妗，看到了那雙清澈的眼眸裏麵，屬於自己的影子。
    這是在他逼瘋自己的時間裏麵，唯一能夠讓他冷靜下來的弧線，也是纏繞他活下去的源泉。
    褚妗妗看著謝呈硯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隨後抬起頭看著天空，一縷陽光穿破濃厚的烏雲照射下強烈的光芒，驅散籠罩的黑雲。
    “阿硯，你看，太陽它出來了！”
    褚妗妗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從烏雲裏麵鑽出來，眼神閃爍著。
    謝呈硯抬頭看去的那一刻，太陽徹底鑽出烏雲，光芒萬丈，籠罩著世界，所有的陰霾在那一瞬間盡數褪去，炙熱的陽光溫暖了冰冷的世界，喚醒了塵封的種子，在頃刻間突破屏障，生長為幼芽，一點一點茁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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