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湖畔的晨霧帶著鐵鏽味。
    黃小蕾指尖輕觸淩磊方滾燙的額頭，孩子左眼的鏡紋正在不受控製地閃爍。自從三日前碧瑤殘魂融入湖心祭壇，淩念便陷入沉睡，而淩磊方則持續高燒，夢中不斷呢喃著支離破碎的預言。
    "三個月...天裂...血月..."孩子在夢囈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爹爹不要用那招！"
    她心頭一顫，轉頭望向湖畔。淩雲誌正在晨練，天霄劍每一次揮斬都比昨日更加凝練。陽光穿透霧氣，將他輪廓鍍上金邊，也照亮了那些隨劍招飄落的發絲——原本鴉青的鬢角，已悄然染上霜色。
    "又消耗壽元了..."她咬破指尖，將一滴精血滴在孩子眉心。鏡紋如饑似渴地吸收著血脈之力，暫時穩定下來。
    湖畔突然劍氣衝霄。黃小蕾抬頭，恰見淩雲誌縱身而起，天霄劍化作流光直刺蒼穹。這一劍毫無花巧，卻在最高點突然分化萬千，如雨落向湖麵。每一道劍氣入水即化，竟在湖底結成繁複陣圖，將沉睡的淩念護在中央。
    "《青玄十二劫》終式..."她輕聲呢喃。這招"萬劫歸宗"需燃燒壽元為引，淩雲誌自創出後從未在實戰中使用。
    劍氣未散，淩雲誌已落在她身旁，身上還帶著晨露的涼意。他伸手輕撫兒子臉頰，劍繭刮過孩子柔嫩的皮膚："昨夜又預言了什麽？"
    "還是那些片段。"她將淩磊方交給聞聲趕來的青霞仙子，鏡藤自發纏繞上丈夫手腕，"你鬢角白了。"
    淩雲誌渾不在意地拂開發絲："不過二三十年壽數。"他忽然壓低聲音，"昨夜我參悟天霄劍中滄浪子記憶，發現件事——雙生子可能不是自然孕育。"
    藥爐方向傳來瓷器碎裂聲。青霞仙子假裝沒聽見，抱著淩磊方快步離開。晨霧中隻剩二人，鏡藤與劍氣無聲交織。
    "我早有所感。"黃小蕾引他走向湖心，"每次為磊方輸送精血，鏡紋反饋的波動都顯示...他的生命印記比實際年齡古老得多。"
    踏水而行至祭壇上方，沉睡的淩念比三日前更加凝實。透過透明身軀，可見心口處的心鏡碎片已補全大半，鏡麵映出的卻不是當下景象，而是某種複雜的星圖。
    "滄浪子記憶裏提到過"星髓刻印"。"淩雲誌劍尖輕點水麵，激起圈圈漣漪，"仙界某些古老存在會將記憶刻入星辰核心，待特定條件觸發轉世。"
    黃小蕾的鏡藤探入湖底，與祭壇產生微妙共鳴："你認為孩子們是..."
    "碧瑤與浪滄子準備的容器？"淩雲誌搖頭，"不，我猜他們隻是借用了某些古老印記。磊方看你的眼神，絕不是偽裝能做到的。"
    水麵突然無風起浪。淩念的虛影猛然坐起，小手抓住黃小蕾的鏡藤，一段信息直接傳入她腦海：仙帝與暗主完全融合還需百日，但第一批"清洗者"已經下界！
    "東北方！"她脫口而出。眉心鏡紋自動映照出千裏之外的景象：三個身披霞衣的仙人正在雲層中穿行，所過之處，墜星殘骸盡數化為灰燼。
    淩雲誌天霄劍驟然出鞘："是衝著雙生子來的。"劍身"真"字大亮，映出更可怕的細節——那些仙人袖中藏著與淩磊方左眼同源的鏡紋法器！
    "來不及疏散藥王穀了。"黃小蕾鏡藤全開，在湖麵布下七重幻陣，"青霞前輩，帶磊方去劍塚最底層！"
    青霞仙子抱起昏睡的孩子剛要動身，淩磊方突然睜眼，左眼鏡紋射出金光，在空中勾勒出立體地圖："從這裏走...有密道..."
    孩子指尖所指之處，正是當年淩雲誌獲得天霄劍的劍台下方。更詭異的是，圖中標注的路線與滄浪子記憶碎片完全吻合。
    "小念告訴他的。"淩雲誌與妻子對視一眼，雙雙看到對方眼中的決然，"我們斷後。"
    青霞仙子白發飛揚，祭出本命玉簪劃開空間裂縫："我以性命擔保，必護聖子周全。"
    待二人身影消失，湖心祭壇突然劇烈震動。淩念的虛影變得模糊，小手拚命指向東方——清洗者突然加速，距離藥王穀已不足百裏！
    "來不及布陣了。"黃小蕾扯下發帶，青絲如瀑垂落。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鏡藤上，"我用《照神訣》拖住他們，你帶淩念走。"
    淩雲誌卻笑了。這個笑容讓黃小蕾想起當年在被玄冰閣追躲時，那個為她奮不顧身的少年劍修。他忽然將她拉入懷中，天霄劍橫在兩人之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雙修合擊嗎？"
    "你瘋了？"她在他肩頭悶聲道，"《青玄同心訣》要準備才能..."
    "不要法術。"他輕吻她眉心鏡紋，"隻要這個。"
    天霄劍突然豎直懸浮，劍尖朝上劍柄朝下。黃小蕾瞬間明悟，所有鏡藤同時纏繞劍身。兩人十指相扣，共同握住劍柄。
    沒有咒文，沒有陣法。僅僅是靈力通過相觸的肌膚流轉，鏡藤便與劍氣水乳交融。天霄劍發出龍吟般的清越劍鳴，劍身"真"字脫落，化作光罩籠罩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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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名天霄，意為..."淩雲誌在她耳邊低語。
    "......破天之刃。"她接上下半句。
    劍光衝霄而起，卻不是攻向東方。這道輝光直射湖心祭壇，將沉睡的淩念完全籠罩！光柱中，孩子透明身軀迅速凝實，心口心鏡碎片終於補全。
    "你們..."淩念睜開眼，聲音不再空靈，而是帶著孩童特有的清亮，"在燃燒命魂？"
    黃小蕾想回答，卻發現聲音卡在喉嚨。鏡藤正不受控製地抽取她生命精華，通過天霄劍轉化為淨化之力。餘光瞥見淩雲誌，他鬢角的白霜已蔓延至眉梢。
    淩念的小手突然按住心鏡。令人震驚的是，鏡麵映出的不是當下場景，而是三個月後的未來片段：仙凡屏障徹底崩塌，無數仙人如隕石墜落；而在這場浩劫中心，兩個背對背的身影正在施展某種禁術...
    "原來如此。"淩念——這個向來淡漠的孩子首次露出悲傷神色，"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清洗者的氣息已逼近藥王穀外圍。三名仙人呈品字形懸浮半空，手中鏡紋法器同時瞄準湖心。就在第一道滅魂光即將發出的刹那，天霄劍突然自動飛起！
    不是迎敵，而是刺向淩雲誌與黃小蕾交握的雙手！
    劍鋒穿透血肉的悶響中，兩人的鮮血順著劍身紋路匯流，最終滴在淩念心口的心鏡上。鏡麵遇血即化，形成全新的血脈連接——父母與子，劍與鏡，在此刻真正融為一體。
    "青玄劍道·鏡天劫！"
    淩念的聲音突然變成三重和聲。他小小的身軀懸浮而起，左手呈現淩雲誌的劍氣，右手化出黃小蕾的鏡紋，而心口處的心鏡則映出天霄劍本相——竟是浪滄子與碧瑤共同煉製的"鑰匙"！
    三名清洗者尚未反應過來，就被無形之力定格。他們驚恐地發現，手中法器正在崩解，鏡紋如活物般脫離控製，飛向湖心的孩童。
    "不可能..."為首的清洗者剛開口，整個人就由內而外亮起金光。他的仙骨、經脈、甚至元神都被照得通透，顯露出核心處纏繞的灰絲——與暗主同源的控製印記！
    淩念小手輕握，三名仙人同時化為光點消散。但這些光點並未湮滅，而是被心鏡吸收，轉化為純淨靈力反哺給淩雲誌夫婦。
    "隻能維持半個時辰。"孩子落回水麵，聲音恢複稚嫩，"爹爹娘親的壽元..."
    黃小蕾癱倒在道侶懷中，發現淩雲誌的白發已轉為灰黑。鏡藤探查顯示，消耗的壽元竟被補回大半！她震驚地看向淩念，孩子心口的心鏡正在緩慢旋轉，鏡中映出的赫然是三名清洗者的本源之力。
    "以彼之道..."淩雲誌輕撫天霄劍，劍身新出現了幾道鏡紋，"還施彼身。"
    淩念突然劇烈咳嗽，透明身軀又開始虛化："我撐不了太久...哥哥那邊..."
    東北天際突然亮起刺目金光。第二波清洗者降臨，數量是先前的十倍！更可怕的是，這次領頭之人手持與淩磊方左眼同源的寶鏡，鏡光所過之處，連空間都開始扭曲。
    "帶念兒走。"黃小蕾強撐著站起，鏡藤卻已枯竭大半，"我去引開他們。"
    淩雲誌按住她肩膀，突然從懷中取出個玉盒——裏麵靜靜躺著兩枚血色丹藥，正是當年在藥王穀得到的"燃魂丹"。
    "當年沒用上，現在..."他拈起一枚，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決絕。
    她奪過另一枚，與他同時吞下。丹藥入腹即化，灼熱靈力如火山爆發。鏡藤瞬間恢複旺盛，甚至比全盛時期更加粗壯；而淩雲誌的天霄劍則燃起虛幻的白色火焰，那是直接灼燒靈魂的劍意。
    "半個時辰。"兩人異口同聲，相視一笑。
    淩念想阻攔，卻被突然出現的青霞仙子抱住："讓你父母去吧，這是他們選擇的路。"
    當二人踏空迎向敵陣時，孩子的心鏡突然映出未來片段：燃燒的靈魂如流星劃過天際，而在光芒最盛處，有什麽東西正在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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