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楨這一夜並未打坐，而是如同未入道時一樣沉沉地睡了一覺，一夜無夢，安穩酣然。
    “篤篤篤——”
    顧楨還在睡夢中，就一直覺得耳邊有些惱人的聲音，像是有誰一直在敲木頭窗格，一刻不停，吵得人難以入睡。
    “哈……”
    顧楨被吵醒後想再睡個回籠覺，卻發現自己睡不著了，隻好懶散地躺在床上，張嘴打了個哈欠。陽光從微開的闌檻鉤窗縫隙中擠進房內，在顧楨的臉上打著轉兒，照著他出了一點淚珠子的眼角。
    “嘎嘎？”
    鉤窗一陣聳動，然後被打開一大半，一個雪白的鳥腦袋從窗子邊探了進來，疑惑地叫了好幾聲，想著怎麽都快要巳時了，住這兒的人還沒起床。
    顧楨就看著靈鶴像個土匪一樣的先是伸了腦袋進來，然後又撲騰著寬翅，兩條筋骨虯結的朱紅色鳥腿也往裏頭使勁塞，最後嘩啦啦將窗邊擺著的靠窗小幾和上頭的瓶子罐子全給掀翻了，才勉強擠了進來。
    靈鶴一進來就將外頭的陽光全給擋住了，沒有了刺眼的陽光煩擾，顧楨也就睜開了眼睛。
    “師尊許我今日不練劍，我真沒事兒。”
    靈鶴急慌慌地將長喙伸到顧楨臉上來，密密地輕咬著，檢查他身上是不是有什麽損傷。
    顧楨連忙伸手把它的鳥喙從臉頰撥弄開，另一隻手在長喙上輕柔地來回撫摸著。
    靈鶴聽了他的話，從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咕嚕”聲，開始舒適地享受著顧楨的愛撫。
    顧楨盤腿坐起來，靈鶴就忙不迭地將半個身子都壓了上去，鳥腦袋偏著，眯著眼睛等顧楨給它梳毛。
    等顧楨給靈鶴把身上羽毛以指為梳梳理了一遍，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了。
    一把把靈鶴推開，顧楨去浴室洗漱完，又拿了幹淨衣袍穿上，便用弟子玉牌聯絡方徐黎。
    “方師兄，昨日師尊吩咐我去刻命燈，你什麽時候方便？”
    傳音傳過去不過片刻，方徐黎就回了話，說他快要到明見山山腳了，讓顧楨現在動身，在山腳匯合便是。
    顧楨回了個好，便半推半趕著靈鶴出了門。
    靈鶴出門後撲閃了幾下翅膀，修長的脖頸優雅地舒展著，仰頭對天長唳一聲，在下頭的幾聲應和中，帶起一陣風，吹得顧楨的鬢發貼在了臉鼻上，飛進山澗了。
    山澗裏頭有它的族群，現在顧楨已經金丹，用不上它了，它自然就回歸鶴群。
    顧楨等看不見靈鶴的影子了，才緩步向山下走去。
    最近明見山上都未下大雪，隻若有若無的柳絮小雪飄著，潤的山路上的青石階滑不溜秋。
    顧楨將靈力附於腳下，內裏運氣，幾個躍身便下了山，輕巧的像一隻靈動雪豹。
    “方師兄，勞你久等了！”
    顧楨剛下到最後一階，就見明見山護山大陣外頭等了一個穿青袍的修長背影。
    方徐黎轉過身來，笑著道：“我也剛到，無礙的。”
    待顧楨來到方徐黎身邊，二人便並肩而行，嘴裏閑聊著。
    方徐黎雙手交叉，手揣在袖子裏，朝顧楨道賀：“還未向師弟道喜呢，四日前你的金丹劫可算是給咱們開了眼界了。”
    顧楨耳朵一熱，有些不好意思：“師兄哪裏話，隻是渡了個劫進了金丹境界，怎麽算得上開眼界？你這話可真是抬舉我了。”
    “難道劍尊並未與你說？”
    方徐黎麵露好奇之色，一邊眉毛挑起來，頗有些訝異地看著顧楨。
    顧楨一愣，隨即搖搖頭：“說什麽？師尊隻同我交代了些事，並未說其他的。”
    方徐黎一掌拍到顧楨肩膀上，像是沒拍夠一樣，又多拍了幾巴掌，嘖嘖稱奇。
    “你那劫雷可比一般金丹劫大多了！那幾道雷再粗點能趕得上你師兄我的元嬰劫雷了！”
    這下輪到顧楨吃驚了：“什麽？可……？怎麽會？”
    方徐黎像是看什麽稀罕物似的覷著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直把顧楨看得麵紅耳赤。
    “也不怪劍尊不告訴你，這些事情說了也無益處，反倒惹人煩心。”
    見把顧楨看得不好意思了，方徐黎才正經起來，同他說道。
    “這事兒師尊已經吩咐下去了，絕不會外傳。”
    顧楨心中也明白，既是與常人不同的異相，那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多謝掌門真君，也辛苦師兄了。”
    方徐黎哈哈笑了幾聲：“算不得辛苦，顧師弟怎麽總是這麽客氣。”
    “載我來的靈鶴就在前頭。”
    方徐黎給顧楨指了個方向，顧楨看過去，能隱約看到個白身黑羽的高大影子，正在梳理羽毛。
    顧楨好奇地問道：“師兄怎的不讓靈鶴在近些的地方等？也免得走路。”
    方徐黎幽幽看他一眼，無奈地回道：“明見山的那隻靈鶴不讓其他鶴靠近。”
    顧楨一想到自家鶴那霸道的性子，也算是明白了，沉默地點點頭。
    不多時，二人就來到了淩雲峰的靈鶴跟前，等他們在鶴背上坐好後，靈鶴輕靈振翅，直上青天。
    “日日隻能坐著靈鶴來去或者走路，真不方便。”
    方徐黎曲著一腿，抱怨了一句。
    顧楨笑了一聲，在急速的風裏聽著有些含混：“那師兄好好努力，隻需一舉煉氣化神便可隨意禦劍淩空了。”
    方徐黎懟了他一下，嗤笑道：“那師兄就借你吉言了？”
    說說笑笑中，靈鶴快速下落，停在了淩雲峰宗門大殿的百級玉階前。
    方徐黎往靈鶴嘴裏塞了一顆靈丹，靈鶴吃下後偏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隨後便飛走了，看得顧楨一陣眼熱，明見山那隻從來沒這麽溫柔過！
    “走吧，顧師弟。”
    寬廣華貴的大殿中安靜至極，有降真香的煙氣自角落的玉製鼎式香爐中蜿蜒上升，那煙霧在空中時而形如祥雲，又化作仙鶴消散。
    曜辰真君站在祖師牌位前，手持一柱線香，顧楨他們進來時，正好看見曜辰真君恭敬將三支香插進祖師牌位前的香爐中。
    他聽見顧楨和方徐黎的腳步聲，含著笑轉過身來，溫和道：“顧楨，上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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