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顧楨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睛，躺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左手把一個軟乎乎的小東西直接推到了地上。
    “嘰！”
    顧楨一聽，連忙爬了起來，往床下一看，就見浮雲燕腦袋著地，兩隻嫩黃的爪子直直豎著，抓撓了兩下空氣，翅膀攤開在地上無力地撲騰了幾下就軟軟地不動了。
    顧楨鞋也來不及趿拉上，趕緊把浮雲燕撈起來，仔細一瞧，連那對小黑豆眼都摔得開始轉圈圈了，頭頂總是立起來擺動的翎羽也軟嗒嗒地落了下來。
    跟從前在合體真君眼皮子底下來去自如的模樣一比，顧楨很難不相信浮雲燕被摔成這樣是裝的。
    但是再看浮雲燕連站起來都晃悠悠的模樣，又隻能擔心地把丹藥都摸了出來，選了能治內傷的塞過去。
    浮雲燕化作人身時是個七尺男兒，原型卻仍是剛開始那樣，連鳥喙都還是嫩嫩的，現在連一顆丹藥都比他嘴還大，顧楨隻能把丹藥化進清水中，再小心地給浮雲燕喂進去。
    浮雲燕被灌完藥汁，砸吧幾下鳥喙，漏了幾滴水在胸口毛蓬蓬的絨羽上，眼睛一閉就睡了，胸口起伏，還漏了點粉色的細嫩舌尖出來。
    顧楨把他放回枕頭上，扯了一張小些的布巾堆了堆，給他身上蓋住，這才出門去了。
    方徐黎已經在外頭等著了，有意前往爭奪擂台的也待在一處，由燕渥春和張青池領著，要下去近些觀戰。
    清晨起來，方徐黎掩下了無色教真君被襲的事，將或有人作亂的情況一一告知，告誡弟子們莫要獨行，離開靈舟後一同行動才好確保安全。
    這樣多門派聚在此處，卻單單隻挑和淩雲道宗有舊怨的無色教真君出手，隻怕醉翁之意不在，並非是衝無色教去的。
    能修行至元嬰，大家也都不是什麽特立獨行的蠢人，不讓做什麽就一定要鐵了心去做，隻心念一轉便能明白或許是發生了什麽事，當即都答應了。
    晨鍾已敲響了，顧楨和方徐黎都喚出劍來，先其他人一步禦劍前往，兩道流光輕巧落在了各自的石台上。
    人一上了台，那道靈力罩便立刻被激活出來，在清晨陽光下流光溢彩，又隱沒不見。
    那名著灰袍的散修站在岸邊青石上，腳下是粼粼波光的湖水，間或有一兩隻鳥飛過，在日光的暈彩中，那人的灰色眼眸平靜無波地看著顧楨，卻又在顧楨若有所感回看回去時斂下眼睫。
    顧楨總覺得有人在一瞬不眨地看著自己，扭頭看過去，隻有那個安靜寡言的劍修站在那裏，垂眼看著腳下，渾身氣息近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好像下一刻便能融入清風湖水之中，卻也並沒有看向這個方向。
    心中雖然疑惑，顧楨也隻得轉回身來，靜待巳時正點。
    昨日並未被選中的諸多參賽者已經對台上擂主們的實力修為有了計量，今日開始，爭鬥便不會再停下了。
    第二座石台已經有人躍了上去，與擂主二人規矩地互相行了拱手禮，便持了各自武器戰起來。
    其他石台也漸漸開始有人挑戰，顧楨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對麵站著的修士。
    現在隻有方徐黎的台上並無人挑戰了。
    “太清門賀齡，見過顧師兄。”
    穿著太清門弟子服的賀齡端正站在顧楨對麵，與顧楨行了禮。
    是之前與瞿懷青一同前往郭邑城的弟子之一，此刻看他也是態度和善。
    顧楨雙手合起，將劍柄藏在手心，劍尖朝下，微微俯身而拜，回了賀齡一禮。
    “多年不見，賀師弟可還好？”
    賀齡取出一軸長卷，在顧楨麵前鋪展開來，其中繪了水墨山水，並幾十鳥獸，水墨如雲霧般在畫卷上飄忽遊動，鳥獸們也如活物一般嬉戲打鬧，或食水休憩。
    “多謝顧師兄關心，我一切都好。”
    賀齡斯斯文文地說著，卻忽然一笑，笑意中帶了狡黠之色。
    “隻是顧師兄進益非凡，讓我實在忍不住，隻好貿然挑戰，顧師兄可千萬別下手太狠啊。”
    顧楨並沒有多說，隻是回了他一個笑，二人便擺開了架勢。
    “請！”
    戰鬥甫一開始，賀齡便飛身後退，同時將攤開的卷軸一揮，便有點點墨色被潑灑出來，落在石台上，迎風便長，化作幾隻大小種類各異的鳥獸，朝著顧楨撲來。
    顧楨抬劍擋下一隻巨大的虎爪，腦後又傳來飛羽破空之聲，便手上施力抖腕，蕩開一小團靈力，將墨虎震開，旋即反手朝背後而去，精準地刺進了一團水墨之中，然後才接力帶著身體一同轉向。
    這飛鷹雖是水墨構成，一劍刺進去的手感卻和活物無異，顧楨利落地將劍從飛鷹的胸骨中斬下，那鷹身前潑出一灘墨水，哀叫戛然而止，融化開來，身軀融入了地上墨水，原地蛄蛹了幾下。
    賀齡在顧楨遠處驚歎一聲：“顧師兄好厲害，一劍就能破了這道法術。”
    隨後他手中不停地結著靈訣，口中念念有詞。
    顧楨便見那團飛鷹融化後的水墨隨著賀齡的法訣開始蠕動，在賀齡施法完畢之後，直接合在一起，化作一隻長長巨蟒，衝著顧楨張開大嘴，吐出抖動的蛇信子，露出兩枚尖長毒牙，卻並無尋常動物的血腥臭氣，顧楨反倒是聞到一股有些澀鼻的墨香氣。
    顧楨現在認出這是什麽術法了，水墨畫卷，可外放攻擊，乃是太清門一位葛鷺真君琢磨出的山水花鳥卷，賀齡既能用處，還如此嫻熟，想必便是葛鷺真君的弟子了。
    前有長蛇，後有巨虎，此刻齊齊攻來，顧楨被前後夾擊，將一柄孤桐劍使得道道生風，竟也沒有叫賀齡占到一點上風。
    雖然是法器之中的獸類，卻也畢竟不是靈獸，在顧楨那可破妄的太上忘情靈力籠罩之下，水墨也漸漸淡了下去，便如被雨水浸泡過的宣紙畫像，慢慢成了白紙一張。
    水墨都沒了，賀齡當然也無法再用靈訣重新喚起一隻鳥獸出來。
    看著顧楨提劍朝自己而來，賀齡將手中山水花鳥卷全部展開，有絲絲靈力從之前被卷起的部分溢出來，叫顧楨心中莫名警惕。
    “顧師兄且看能不能破了這一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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