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閃爍著惡毒光彩的赤紅色雙目在翻騰的水汽中來回掃視著在場眾人，巨大虯結的身體呈黑色，那些像是魚鱗般的鱗片折射出深綠的光暈，隻看一眼，便讓人莫名的頭暈目眩。
    這妖獸的下肢瘦小，雙臂卻健碩頎長，利爪的爪尖是與雙目一般無二的紅色。
    而它的臉卻幼小可愛，像是人類的三歲小兒，小小一麵鑲嵌在那碩大的頭顱上，十分的奇詭，讓人不適至極。
    “狀如三歲兒，赤目，黑色，長臂，赤爪……”太清門的一位真君站在玉嶠真君身後幾步處，口中念念道，“是惡獸……罔象。”
    “怎麽可能！”驥迅真君驚呼出聲，“罔象早在四千年前為蕤鬆劍尊所斬殺，軀體分割封印在湖底，怎麽可能在天榜會場出現！”
    “嗚嗚——”
    罔象張開大口，裏頭溢出股股腥臭吐息，而這凶惡巨獸的叫聲卻是幼兒啼哭，嗓音細瘦哀婉。
    一條似魚尾的長尾從水麵下嘩啦一聲破水而出，掀起大片波濤，朝著岸邊眾人狠狠拍去。
    稚陽真君衣袖一甩，就將場中幾個小輩甩到了身後，由玉嶠真君與她一同撐起一方空間，將幾人都護在裏頭，那浪頭帶著尾鰭狠狠拍下，震得玉嶠真君也麵色一白。
    稚陽真君暗罵出聲：“這畜牲到底是什麽修為？疼死我了！”
    玉嶠真君喉嚨滾動了一下，咳嗽了一聲，平靜道：“蕤鬆師叔斬殺罔象時為合道修為，想必罔象隻高不低。”
    借著水浪的掩護，罔象已經爬上了岸，離得越近，眾人越能感受到那沉重的威壓。
    從四千年前起，修真界除了那些閉死關的大乘或散仙，便再無人能突破合體境界，進入煉虛，更別說更大一個境界的合道了。
    離他們的不遠的一名真君扭頭衝地上呸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水：“娘的，那這怎麽打？”
    顧楨身後站著的灰衣劍修定睛看著那罔象，氣息分毫未變，似乎並未受到惡獸的壓製，仍舊如冰下流水，穩定安寧。
    “它的肢體銜接處，有陣法相接。”
    片刻後，乙夜低聲說道。
    聽到了他話的真君愣了一下，便立刻放眼去看。
    果然，罔象四肢關節，腰腹，脖頸，頭顱，尾部，都有細細的血紅色陣法分布，像是有紅色的粗壯縫線，將被斬作數塊的罔象給縫合了起來。
    一旁太清門的真君已經掏出了自己的玉筆，眯著眼睛一眨不眨，手上不停的印刻著罔象身上的陣紋，想要嚐試破解。
    “怎麽樣？能行嗎？”
    稚陽真君湊了過去，低聲問道。
    那真君手上靈光不停，推演出一道又一道繁複至極的陣紋，卻又在下一刻推翻重來，輕靈破碎聲不絕於耳。
    太清門真君壓根兒不回答，隻用實際行動證明現在可能不太行。
    稚陽真君心裏頭急，他們在這裏，其實總能找到些法子能安然無恙地離開，可離開以後呢？
    罔象以人為食，生性殘暴至極，喜歡住在水域中，身上發散的氣息卻能將滔滔江河中的生靈盡數湮滅，或轉化為從屬，助紂為虐。
    若不加以製止，隻會是生靈塗炭。
    罔象頭一埋，一張嘴就像是鏟鬥一樣，將被水波推至岸邊的重重疊疊屍身攬進嘴裏，像是嚼豆子一樣咯吱咯吱的嚼著，等岸邊的屍體被吃完了，罔象的頭顱就轉向了站著的修士們，還有殘肢碎肉從罔象的嘴邊漏出。
    鮮活的、柔嫩的、靈氣充盈的修士，是罔象最喜歡的食物。
    隨著一聲幼兒啼哭聲，罔象以一個與龐大身軀不符的速度衝了過來，堅實的長臂狠狠一揮，就將一名真君腰腹洞穿，隨後像是插著一塊水果一樣送入了嘴裏。
    而那名真君甚至連罔象的行動軌跡都尚未看清，便殞命了。
    罔象伸了伸脖子，將口中碎肉咽下，他脖頸和頭顱的連接處有些許的錯位，撕扯出黑青色腐肉，漏了寫血肉出來，又在下一刻被那詭異的陣法拉回原位。
    直麵這樣的場麵，縱使在場的眾人都是見多識廣，也免不了心下發嘔。
    顧楨忽然覺得手臂上的臂釧微微熱了一下，而浮雲燕和站在他身後的乙夜也在無人注意的時候放緩了呼吸，幾乎停止了一切行動。
    一道挾冰帶雪的凜冽劍氣從遠處直直掃來，極快地正好擊中罔象一臂與身體交接處，竟是直接靠外力擊潰了那道詭異陣法，斬去了罔象左臂。
    罔象的叫聲變為了尖利的哭叫嘶喊，不複之前和幼兒無異，終於帶了非人之感。
    隨後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而至，出劍勢如雷霆，冰寒的靈力毫無保留盡數隨劍祭出，一層寒霜冰殼從結冰的水麵開始，劈啪作響，凍住了岸邊土地，迅速地自下肢、尾巴蔓延到罔象全身，將其直接凍作冰雕，竟是一動也不能。
    浮雲燕抖了抖羽毛，輕啄了一下顧楨的耳垂，乙夜也重新將手搭上了腰間劍柄。
    明淵落在冰麵上，平靜地幾劍斬去，將陣法全都破壞，劍氣依舊不停，沿著古舊的傷痕將罔象重新分割開來。
    眼見著罔象分為塊塊倒下，在冰麵上四處散落，眾人都長舒一口氣。
    包裹住罔象屍塊的冰層消融，露出來的肢體卻不複之前所見那般飽滿，倒像是塊塊幹屍，從殘肢斷麵處溢出股股黑氣，像是細長的蟲子，在凜冽靈力中無聲地扭曲掙紮，最後破散開來。
    “又是魔修……”
    玉嶠真君一眼便認出了那黑氣的來由，眉頭緊皺，嘴角平直，厭惡道。
    罔象的肢體隨著碎冰再次沉入湖裏，湖底的封印陣法得到了靈力的輸入，重新恢複運作，將塊塊肢體以陣紋包裹，借地脈靈氣嚴密地封鎖住。
    明淵如一道清風般飄然落下，一雙眼睛在月光下剔透如冰，直直看向顧楨，在見到顧楨完好無損後，胸口不動聲色地微微起伏一瞬。
    浮雲燕啾啾兩聲，用頭頂的絨毛拱了顧楨頸側兩下，顧楨順手就將他摘了下來，輕柔撫摸著。
    明淵和乙夜同時閉眼挪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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