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辰真君覺得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他可是看著明淵長大的，明淵什麽時候有過這樣體貼的舉動了？
    從前書院的莊先生有事耽誤了，叫他去代一堂劍術課，訓得一堂的弟子都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也沒見他說句關心的話啊。
    而且看這抱的，他自認也是和徒弟關係十分好的師父了，也隻在徒弟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抱起來過，大些了就再沒有這樣親密的舉動，都是刻意保持著距離的。
    曜辰真君抖抖袖子，難道親生的和散養的真不一樣？
    “師兄漏夜前來，是有什麽要事嗎？”
    明淵看曜辰真君一會兒扭起來一會兒放鬆的眉頭就覺得他心裏在想些怪事，直接出聲打斷了他的心理活動。
    曜辰真君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明見山是有事兒要辦的，一時之間也不再在意明淵和顧楨那親密至極的姿勢了。
    “雖不是什麽要事，卻也要來問你一句才方便。”
    明淵又繼續邁開步子往山腰處走，曜辰真君也無不可，散散停停落後明淵小半步，跟著一起緩緩的走。
    明淵看了曜辰真君一眼，權當眼神代替說話了。
    曜辰真君清了清嗓子，“西州那頭有個涿光樓你可知道？”
    明淵點了一下頭，“知道，是出了什麽摩擦？”
    “摩擦矛盾一樣沒有，”曜辰真君笑了一聲，“倒不如說這涿光樓比西州大部分妖族都要來得守禮識趣。”
    “不知為何，我們開始查南州之後，他們主動送來了消息，件件都送到了點上，對我們的幫助十分之大，卻不知意欲為何。”
    明淵這才反應過來，似乎有些事情忘了跟自己的師兄弟們講。
    “咳，”明淵側頭咳嗽一聲，掩蓋住了幾不可察的那一點兒心虛，“不必擔憂，涿光樓是浮雲燕的勢力。”
    曜辰真君挑起眉，頗有些驚訝，“浮雲燕花朝秘境時方才破殼，這區區幾十年，如何能建立這樣廣的範圍？”
    明淵聲音如常平靜：“不是，浮雲燕三百年前就已誕生，花朝秘境隻是他故意裝的。”
    “你怎麽知道的？”曜辰真君斜了明淵一眼，“我記得你隻是與妖族的雪英真君有些交情，旁的也不算熟悉。”
    明淵腳步似乎加快了些，不知不覺間曜辰真君落後了他一整個身位。
    “浮雲燕是我的三屍之一。”
    “你盡可放心去用。”
    兩人的聲音不算大，卻十分絮叨，顧楨在睡夢中也聽得有點煩了，嘴裏咕咕噥噥了一串話，也沒人聽得懂講的什麽。
    明淵看著顧楨在狹小的懷抱裏拱來拱去，若不是他抱得夠穩，顧楨差點一骨碌翻到了地上去。
    曜辰真君哆嗦著嘴皮子，差點沒忍住罵了出來，好懸歹懸才壓住了聲音。
    “三百年前？三百年前你就煉出了第二個三屍？這樣大的事怎麽不同我們說？我今天不來問你是不是還能再拖三百年？”
    明淵默默移動著手掌，蓋住了顧楨的一隻耳朵，看了氣得臉皮泛紅的曜辰真君一眼，語氣輕飄飄的，滿不在乎。
    “不是什麽大事，沒必要叨擾師兄。”
    顧楨的臉頰從明淵手心蹭過，是比玉振劍更為溫潤的軟和觸感，像是抓住了一朵溫暖的雲。
    明淵手指微動，在顧楨發間撓了撓，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曜辰真君，聲音平淡：“師兄若是沒有其他事就先回淩雲峰吧。”
    曜辰真君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一瞬，指著明淵不想說話。
    半晌，袖子一甩，轉身就禦風而起，身影在片刻後就消失不見。
    雪漸漸大了，二人一路走來留下的淺薄腳印已經被雪蓋住，好似今夜無人路過。
    靈鶴早就在顧楨窗下老地方團成了一團，睡得正熟，還能聽到一點呼嚕聲。
    明淵踩著睡雪吱吱呀呀地走過來，倒是一下就給靈鶴驚醒了，平日裏蠢兮兮的鳥臉上這一下也露出了些許鋒芒。
    但是一見是明淵來了，靈鶴連忙四仰八叉的往起爬。
    它的體溫早就將身邊的薄雪暖化了，隻是雪水又在逐漸降低的溫度裏凝結成了一小層冰，兩隻鳥爪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在原地滑了半天才勉強站穩。
    “咕！”
    靈鶴小小聲地從嗓子裏擠出一聲討好的叫聲，連撲扇翅膀都幾乎靜音，生怕把顧楨吵醒了。
    明淵看了靈鶴一眼，就從它身邊走過，房門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推開，又將靈鶴的目光阻隔在外。
    月色如銀，安然好夢。
    顧楨睡得特別沉，一覺醒來，隔著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也能看見外頭明晃晃的日光。
    逆著光，顧楨眯著眼，隻看得見一道高大人影坐在桌前，一時還看不清麵貌。
    但沒有臉顧楨也能認出這是誰，連忙一骨碌爬起來，在床上端端正正地跪坐著，聲音也盡力乖巧：“師尊日安，師尊怎麽在這裏？”
    明淵似乎在看什麽書冊，指尖翻過書頁，發出輕微的摩挲沙沙聲。
    聽見顧楨那頭的動靜，明淵手掌按在書頁中間，偏頭過來，聲音低沉：“嗯，等你起身。”
    顧楨一聽，趕緊梭下床，去鬥櫃裏隨手扯了一套弟子服套上，洗漱完就蹭到了桌前，擋住了一點日光。
    “我好了，師尊今日有什麽安排嗎？”
    昨天雖然累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了，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顧楨今日醒來時，體內的靈力流轉都較從前快了幾分，更別提劍道上的收獲了。
    顧楨都不需要握著劍，隻用想象著，就能發覺自己對劍道的體悟更加深刻了，若不是跟明淵對練，讓他自己練上一百年也不一定能悟出來。
    這叫顧楨對今天的練習算得上又愛又怕了，卻仍然是十分期待的，無他，明淵的劍術實在是太好了，好到一直被揍都是賞心悅目的。
    顧楨一邊戰戰兢兢地怕再挨一頓痛打，又一邊暗搓搓地想再學點，十分糾結。
    他自己不知道，心裏頭想那點小九九卻早就浮在了臉上，叫明淵全給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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