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楨沒有再用東西去撥弄沼澤地後，沼澤就恢複了人畜無害的平靜草地模樣，偶有一陣風吹來，帶起草葉互相摩挲，發出“簌簌”的響聲，帶來腐朽暗沉的泥土氣息。
    “能繞開嗎？還是必須從這裏走？”
    顧楨試著放出自己的神識探探路，和明淵的神識在半空撞了一下，胳膊上一下就起了些雞皮疙瘩，忍不住伸手搓了搓。
    顧楨往另一個方向去看，化神期的神識較元嬰期不知道寬廣了多少倍，卻在到達極限後也沒能找到這片沼澤的邊界，目之可及仍舊是密密的蒿草，間或有些長出了滿是白絮的花穗，被風吹下後纏在草葉上，像是一片片灰白破碎的蛛網。
    顧楨泄了氣，把神識收了回來，看向明淵，無力地問道。
    要是能不從這片一看就很奇怪的沼澤走，當然最好了，兩人對這不知何時突兀出現的地貌一點都不了解，誰知道在其中會發生些什麽。
    過了半晌，明淵也收回了神識，一邊抽出玉振劍，一邊回道：“繞不過去，但應當能禦劍而行，不多作接觸應當無事。”
    聽到不用蹚過去，顧楨鬆了口氣，他一點都不想體驗什麽一腳陷進沼澤呼救無門最後化作骨頭渣子的沼澤詭事，能飄在上頭過去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孤桐劍一聽要禦劍，也不往顧楨身上揚落葉沙子之類的了，老老實實地劃到了顧楨手邊，用劍穗子去蹭顧楨的手。
    孤桐劍小幅度挨挨蹭蹭的，那串玉珠子也叮叮當當的響，在隻有風聲的寂靜荒地間十分的引人注意，還不等明淵出聲說什麽，顧楨就先抓住了孤桐劍的劍柄，伸手就想要去解下那串珠子。
    孤桐劍當然不願意，頓時像條泥鰍一樣四處亂拱，還滑不溜秋的，顧楨手忙腳亂，速度也沒孤桐劍快，一時之間一人一劍就差你追我趕起來了。
    一直到明淵和玉振劍在一邊兒不說話看夠了，明淵才咳嗽了一聲，玉振劍飛起就輕輕抽了孤桐劍一下，孤桐劍就像被掐住了麻筋兒一樣，直直地落了下來，精準地掉進了顧楨伸出的臂彎中。
    孤桐劍又撲騰了兩下，隻是不敢再亂來了，委委屈屈地讓顧楨替它解掉玉珠串。
    顧楨一邊解一邊安慰道：“又不是不給你了，這個聲音太大了，萬一引來危險怎麽辦？等過了這塊地就重新給你係上好不好？”
    孤桐劍勉勉強強地接受了顧楨的理由，用劍柄去蹭了蹭顧楨的下巴。
    明淵持劍走到顧楨身邊，微微橫了孤桐劍一眼，說道：“孤桐劍靈智初生不過百年，在你之前也從未認過主，一直待在山上從未經事，還是不夠穩重，過於孩子氣了。”
    孤桐劍很想反駁，但是不敢，劍身一翻，用沒什麽花紋的那一麵劍鞘對著明淵，把自己塞進顧楨的懷裏去了。
    明淵沒搭理孤桐劍，隻提身躍上浮在一旁的玉振劍，朝顧楨伸出了手。
    “尚且不知這沼澤中會有何物，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與我同乘為好。”
    孤桐劍還是不敢反駁，轉念一想好歹自己不用出工出力還能搭便車了，隻好老老實實地被顧楨抱著上了玉振劍，還不爽地聽見玉振劍清晰地發出了一聲愉悅的劍鳴。
    顧楨被明淵攬在身前，靈力化作的屏障很好地阻擋了前方猛烈的寒風，顧楨連額前最柔軟的頭發絲兒都沒有被吹起來。
    原本顧楨還站得直直的，可看著前頭一望無際的草地，天上不知何時也布滿了灰黑的層層濃雲淡霧，在山林邊緣所見到的那些金色天光已然盡數被掩藏，顧楨不由自主地開始感到些許疲憊，眼睛也酸酸的。
    明淵就看著顧楨原本挺直的像棵小鬆樹一樣的脊背一點點地開始鬆懈，慢慢地就懶懶散散地耷拉著了，心裏覺得有點可愛，又怕顧楨一個沒站穩跌下去，就往前挪了小半步，讓顧楨的後背可以靠在自己身前。
    顧楨待著待著都想睡覺了，身後一有了支撐點，當即毫不猶豫地向後依靠過去，舒服地從鼻子裏長歎一口氣。
    “困了？”明淵伸手將顧楨落到臉上的一縷頭發捋到他耳後，看著顧楨一手半捂著嘴打了個不大的哈欠，輕聲問道。
    顧楨懶得說話，敷衍地點了點頭，就聽明淵繼續說道：“困了就眯一會兒，不要睡得太熟。”
    顧楨懨嗒嗒地搖搖頭，聲音迷迷糊糊的：“還是不要吧，萬一有事怎麽辦。”
    明淵聽顧楨這樣說，也不勉強他，呼嚕了一把顧楨的腦殼頂，隨他去。
    顧楨被明淵的手弄的有些不舒服，當即甩了甩頭，高高紮起的發辮“啪”的打了明淵兩下，清脆的聲音直接給顧楨瞌睡都驚跑了。
    孤桐劍早就被掛在了腰間，這會兒正在顧楨腦子裏嘎嘎亂笑，被顧楨在劍首上拍了一巴掌。
    “不許學靈鶴叫，不好聽。”
    訓斥完孤桐劍，顧楨立刻就轉頭去看明淵，就這片刻的功夫，明淵的冷白皮臉上就多了兩道紅愣子，頗有些迷茫地看著顧楨。
    顧楨一下也沒多想其他的了，連忙抬手去撫摸那兩塊印子，全然沒能想到這種連傷都算不上的痕跡是幾乎不可能在一個合體真君的皮膚上停留這樣久的時間的。
    明淵的麵部泛著微涼，紅痕處卻熱哄哄的，顧楨摸過去，不由得氣惱地鼓了下腮，聲音遲疑地問：“那個……疼不疼啊？”
    還不等明淵的回答，顧楨的眉眼就垂了下來，嘴巴也癟著，“都是我不好……不如我還是乘孤桐劍吧，我已經是化神期了，靈力應當是能跟得上的，不會拖後腿。”
    明淵沉默了一下，果斷地出聲拒絕：“不用，不礙事，過一會兒就沒了。”
    在顧楨還想嚐試商量一下的時候，就感到玉振劍忽然提速，用一個比之前快了好幾倍的速度猛然從草甸上空飛掠而過，激起陣陣烈風，將下方的蒿草吹得劈啪作響，卷起滿地的白色飛絮。
    “我們要趕路，還是快一些吧，你跟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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