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隻當時聽不到他的話，繼續道：“我不走，我就在這，在這陪你。”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你難道沒有羞恥心嗎？”蔣明晟怒吼：“我隻當你是床伴，一個能上的東西而已！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沒錢能幫你治病，而你這樣的廢物也幫不了我什麽。你還留在這做什麽？滾啊，滾出去！”
    林穗牽起他的手，麵對他的怒火滿臉從容，不見絲毫的退縮：“你累了，喝完粥後睡一會兒吧。”
    蔣明晟抽出了手，他咬牙：“你要怎樣才肯滾？”
    本以為林穗又是要和這幾日一樣忽視他的話，但這次，林穗抬頭看他：“我死。”
    “什麽？”
    “我說，你掐死我，我就走。”
    蔣明晟的手一僵：“你在發什麽瘋？”
    “蔣明晟， 你真的不適合去演這麽一個暴脾氣的人。”林穗抱著他的手笑道：“雖然你長了一張很好看的臉，但你的演技真的很爛，爛透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林穗一臉倔強的看向他：“我管你能不能聽懂，反正，你想讓我走，就殺了我。”
    蔣明晟滿臉怒火：“你到底要做什麽？我已經沒有你能圖的了。”
    “你這個人不是還在嗎？”
    “林穗，你別發瘋。”
    他一次又一次的惡語相向，一次又一次的趕她，卻不見她有絲毫的退縮，哪怕話已經難聽到這種地步，可林穗依舊不肯走。
    林穗靠在他身上，窗外的是幾排高高的樹，綠意盎然：“我可能也活不長了，你陪我，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胡說些什麽，你的病能治。”
    “那你陪我走一走，”林穗捧著他的臉笑道：“我，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見你了，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蔣明晟徹底怔住，他偏過頭：“我聽不懂你的話。”
    林穗將他的腦袋掰回來：“那我說英文？還是其他語言？你想聽哪種？”
    “……”
    蔣明晟不想再和她爭論，她猶如聽不懂話一般，隻會挑她想聽的。
    林穗自從生病以來就很安靜，可現在她突然有了孩子氣，一直在蔣明晟麵前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被趕被罵也充耳不聞，就非要繞著他說話，以往的她隻會安靜的坐在那，像是隨時都有可能病過去的人。
    “蔣明晟，我們去外麵逛逛吧！”
    蔣明晟放下手裏的報紙，林穗這幾日想一出是一出，不是要去公園就是想去海邊，他沉著臉，轉而又被她的自殺威脅而出了門。
    醫院的後門那有一條長長的路，兩旁種著不知名的樹，常年伴綠，偶爾幾片落葉掉下，才擊起了些聲音，偶爾有鳥叫蟲鳴，陽光被樹葉的縫隙切割成了不同的形狀直愣愣的打了下來，有的落在腳邊，有的落在了石階上，還有他們身上。
    林穗越行越遠，蔣明晟緩步跟上，他忽的停住腳步，駐足在那，拉開了與林穗的距離。
    “穗穗，就到這吧。”
    蔣明晟捂了下心髒，話很輕很輕，唯獨他自己能聽清，他壓著心裏的澀意，看著愈走愈遠的人，猶如命運當初的安排，他們本就隔著山和海，好不容易跨越一切相守卻又陰陽兩隔，這是屬於他們的命數。
    就到這了，穗穗，我們，也隻能到這了。
    蔣明晟抬手接住了一縷光，朝天看去，若這世界真有神明，求你們撥開遮在林穗身上的陰影，求你們賜她一些光輝，她夠苦也夠難了，此生就讓她順遂一些吧。
    穗穗，要歲歲平安，長樂長順。
    林穗快走到路的盡頭，她停住腳步，緩了緩後回頭向蔣明晟喊道：“你怎麽比我還慢呀？”
    蔣明晟沒再跟上去，隻見林穗又轉身回來接他：“和你說話呢。”
    “我有些累了，緩緩。”
    這是難得的他沒有惡語相向，而是平靜的和她對話，林穗眼眶發紅，努力不讓心中的酸澀溢出，笑道：“都和你說了要好好吃飯，現在就虛了吧。”
    “好，我明天好好吃飯。”
    林穗指著對麵，語氣期待：“我們明天去那邊逛逛吧，好嗎？”
    蔣明晟看向了對麵的那座小山坡，低聲回她：“好。”
    林穗踮起腳尖要吻在他臉上，蔣明晟後退一步：“我很髒，別碰我。”
    “可我幹淨呀。我勻一點給你就好了。”林穗的手捧著他的臉搓了搓：“這樣，你就幹淨了。”
    “……隨你。”
    “你們總裁都這麽傲嬌的嗎？可看著也沒這麽難追啊。”
    “……別說了。”
    蔣明晟最終依舊躲開了她的吻，他跟在她身後，護著她回病房，直至看見林穗徹底睡下才安心。
    他退出了病房，撥通了個電話。
    ‘你到底要做什麽？你是不是瘋了？蔣明晟！你瘋了嗎？’
    腦海裏的東西又開始大喊大叫，蔣明晟笑著回他：“當然是和你一起死了。你占了我的身體這麽久，也該還了。”
    那團黑色的東西上躥下跳：‘蔣明晟，你別不識好歹，要不是我，你們蔣家怎麽可能有今天，要不是我你如何能有今天的成就？我已經幫你救了林穗，你還要怎樣？你真的要離開林穗嗎？’
    ‘你真的甘心嗎？林穗以後會結婚生子，而你隻能成為過客！’
    蔣明晟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我隻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她此生平安。沒了我，她會有更好的生活。”
    說完他眼底迸發出了恨意：“而沒了你，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有這場無妄之災，你的自以為是你的自私自利讓他們飽受折磨，是你毀了他們，是你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絕境。”
    葉晉大罵：‘是他們蠢也是他們沒用，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蔣家！都是為了你！不過犧牲了幾個女人而已，你到底有什麽不滿的。’
    蔣明晟不再理會他，他與這種自私自利的東西說不通。
    蔣家。
    黎蘇見到了真正的蔣明晟，這個世界最初的任務就是讓所有人活著，替蔣明晟毀掉蔣家，毀掉他自己。
    十八歲的蔣明晟風華正茂，十八歲之後的蔣明晟陰鷙狠戾。
    如今相隔十年的蔣明晟，臉上隻有滄桑疲憊和解脫，再無當年的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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