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被調頻的股票收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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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宜雨蹲在民眾樂園倉庫的角落裏,手裏擺弄著一台紅燈牌收音機。外殼的紅色烤漆已經有些斑駁,旋鈕轉動時發出“沙沙”的雜音,但當他調整到某個特定頻段時,斷斷續續的電子音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豫園商城……128元……漲4……”
大建瞪大眼睛:“雷哥,這玩意兒能聽股票行情?”
雷宜雨沒回答,手指輕輕撥動調頻旋鈕,收音機裏又傳來一段模糊的滬市播報:“……延中實業……成交價……”
老吳蹲在一旁,修車匠的耳朵對機械雜音格外敏感:“這頻率不對啊,正常電台沒這個波段。”
“當然沒有。”雷宜雨拆開收音機後蓋,露出裏麵被改裝過的電路板,幾根銅線繞過原廠元件,接在一個巴掌大的金屬盒上,“這是武大無線電社的林維生改的,能截取上證所的試播信號。”
蘇晚晴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但廣播信號覆蓋範圍有限,武漢離上海上千公裏,普通收音機根本收不到。”
“所以加了信號放大器。”雷宜雨指了指金屬盒,裏麵纏著密密麻麻的銅線圈,“林維生說,上證所試播用的是短波頻段,理論上能跨省傳播,隻是信號不穩定。”
大建撓頭:“那有啥用?咱們又不在上海炒股。”
雷宜雨嘴角微揚,從抽屜裏抽出一本手寫的小冊子,封麵上用藍墨水寫著《股海密電碼》。
“行情播報隻是開始,真正的價值在‘信息差’。”
——三天前,他從周永華的走私船上繳獲了一批電子元件,其中就包括這台被海關扣下的改裝收音機。原本是用來接收境外走私船聯絡信號的,但雷宜雨一眼就看出它的商業價值——1990年12月,上海證券交易所剛剛成立,股票行情隻能通過報紙和電話傳遞,延遲至少半天。如果能實時掌握滬市數據,就能在漢正街的黑市裏提前布局,低買高賣。
“咱們不炒股,咱們賣‘信息’。”
漢正街23號檔口後院,雷宜雨將收音機接上蓄電池,信號比之前穩定了不少。林維生蹲在牆角,手裏捏著一根銅絲,小心翼翼地調整著線圈間距。
“理論上,短波信號在夜間傳播更遠,但幹擾也大。”林維生推了推眼鏡,“最好在長江邊架設天線,利用水麵反射增強接收。”
雷宜雨點頭,轉向大建:“去碼頭找艘廢棄的漁船,改造成信號接收站。”
老吳已經拆開了二十台廢舊收音機,正在篩選可用的零件:“雷哥,咱們要不要多改幾台?這玩意兒在黑市能賣高價。”
“不賣。”雷宜雨翻開《股海密電碼》,裏麵記錄著各種股票代碼和對應的暗語,“這東西一旦普及,信息差就沒了。咱們隻租不賣,按天收費。”
蘇晚晴迅速領會了他的意圖:“就像以前的‘信用代購’,掌握渠道才能控製定價權。”
雷宜雨輕笑,指尖在收音機旋鈕上輕輕一撥,雜音中突然傳來清晰的播報:“……真空電子……今日停牌……”
大建猛地站起來:“停牌?那漢正街的‘真空電子’黑市價豈不是要崩?”
“所以信息就是錢。”雷宜雨合上手冊,“從現在開始,咱們的物流隊不光送貨,還送‘行情’。”
三天後,長江碼頭。
一艘鏽跡斑斑的漁船靜靜停泊,船頂架著一根五米長的金屬杆,末端纏著銅絲,像一株怪異的金屬植物。大建蹲在船艙裏,守著改裝後的收音機,耳機裏不斷傳來滬市的股票行情。
老吳騎著自行車穿梭在漢正街,車後座綁著鐵皮箱,裏麵是二十台小型收音機,全部調到了同一個頻段。每到一個檔口,他就停下,低聲對老板說:“今日豫園行情,128塊,要漲。”
對方立刻遞上一張“雷氏代金券”,老吳則從鐵皮箱裏取出一台收音機,租借一天,收費五元。
——這就是雷宜雨的計劃。不直接倒賣股票,而是壟斷信息傳播渠道,讓漢正街的商人依賴他的“情報網”。
但很快,麻煩來了。
無線電管委會的稽查員王振國帶著兩名工作人員,手持信號探測儀,沿著江岸搜尋非法電台。
“最近有市民舉報,長江邊有異常短波信號。”王振國眯著眼,探測儀的指針不斷擺動,“可能是敵特電台。”
雷宜雨站在碼頭邊,遠遠望見稽查隊的蹤影,立刻對大建打了個手勢。
大建迅速拔掉收音機的電源,拆下信號放大器,塞進防汛沙袋裏。等王振國登上漁船時,船上隻剩一台普通的紅燈牌收音機,正在播放英語教學節目。
“同誌,我們在練習英語聽力。”大建一臉誠懇,指著收音機裏的女聲,“您聽,這是《新概念英語》。”
王振國狐疑地檢查了一遍,沒發現改裝痕跡,隻好悻悻離開。
民眾樂園倉庫,雷宜雨聽完大建的匯報,眼神微冷。
“稽查隊不會無緣無故盯上我們。”他轉向蘇晚晴,“查查誰舉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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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晴翻開賬本,指尖停在一行記錄上:“周永華上周去了無線電管委會,以‘愛國商人’名義捐贈了二十台進口收音機。”
“果然。”雷宜雨冷笑,“他斷了我們的走私線,現在又想斷信息線。”
老吳攥緊扳手:“雷哥,要不咱們換個法子?”
“不換。”雷宜雨從桌底拖出一個鐵皮箱,掀開蓋子,裏麵是林維生新研發的“隱蔽式信號接收器”,外表看起來像個普通保溫杯,實則內置微型天線。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玩暗的。”
次日,漢正街的商人們發現,“雷氏行情站”換了新裝備——
賣熱幹麵的攤主老李,攤位上擺著保溫杯,杯底貼著“雷氏”標簽,耳機線藏在圍裙下,實時收聽股票行情。
裁縫鋪的張嬸,縫紉機旁放著一個搪瓷缸,缸底藏著接收器,每隔半小時就有夥計來“續水”,實則是更新行情。
就連蹬三輪的“扁擔”們,車把手上都掛著小鐵盒,盒蓋上刻著“雷氏物流”,實則是一台微型收音機。
王振國帶著稽查隊轉了三圈,愣是沒發現一台可疑設備。
周永華坐不住了。
他的走私生意被雷宜雨斷了,現在連黑市信息差的錢也賺不到。他咬牙找到無線電管委會,拍出兩萬現金:“必須查封雷宜雨的非法電台!”
王振國猶豫:“可我們沒證據……”
“要什麽證據?”周永華冷笑,“就說他幹擾航空頻段,危害國家安全!”
深夜,雷宜雨站在長江邊,望著對岸的燈火。
蘇晚晴匆匆走來,手裏捏著一份抄錄的電報:“周永華買通了管委會,明天要突擊檢查漢正街,所有收音設備一律沒收。”
雷宜雨眯起眼,突然問道:“林維生,如果咱們不接收信號,而是‘發送’呢?”
林維生一愣:“發送?那得申請電台執照……”
“不申請。”雷宜雨指向江對岸的龜山電視塔,“用它的頻段。”
次日,稽查隊浩浩蕩蕩衝進漢正街,挨家挨戶搜查收音機。
可奇怪的是,所有“雷氏設備”都收不到股票行情了。
王振國正疑惑,突然,街邊所有廣播喇叭同時響起——
“……豫園商城……現價130元……漲6……”
聲音清晰,覆蓋整條漢正街。
王振國猛地抬頭,聲音竟是從街辦宣傳站的廣播裏傳出來的!
雷宜雨站在街辦門口,手裏拿著一盤“政策宣傳磁帶”,微笑著對王振國點頭:“同誌,我們在播放‘改革開放經濟成果匯報’,有問題嗎?”
王振國啞口無言。
周永華遠遠看著,臉色鐵青。
民眾樂園倉庫,雷宜雨將《股海密電碼》手冊鎖進保險櫃。
大建興奮道:“雷哥,這下周永華徹底沒招了!”
雷宜雨搖頭:“不,他還有最後一招。”
他看向窗外,長江的夜航船拉響汽笛,像一聲悠長的號角。
“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紅燈牌收音機的旋鈕突然迸出火花,雷宜雨猛地扯下耳機。改裝電路板上的三極管正冒起青煙,蘇晚晴衝進來潑了半搪瓷缸涼水,滋滋作響的電路板映出她發白的臉。
“無線電管委會的人到江漢關了!“大建踹開門,手裏攥著被剪斷的天線,“周瘸子的馬仔舉報我們竊聽國家機密!“
雷宜雨一腳踢翻工作台,收音機外殼“砰“地裂開,露出用口紅筆標記的頻段刻度——92.4hz處還殘留著上證所的試播信號。他抓起《無線電維修手冊》塞進爐膛,火苗瞬間吞沒了那些手繪的k線圖密碼。
“雷哥,稽查隊帶頻譜儀了!“老吳從窗口翻進來,工裝褲上沾著自行車鏈條油,“最多十分鍾就到!“
蘇晚晴突然按住雷宜雨的手,眼鏡片上反射著跳動的爐火:“記得之前的螺紋鋼期貨嗎?武鋼高頻車間有台蘇聯造示波器......“
院外傳來刹車聲,手電光柱掃過窗簾。雷宜雨擰開最後一瓶藍墨水,緩緩澆在冒煙的電路板上。液體接觸短路點的瞬間,整個房間突然陷入黑暗——保險絲燒斷的焦糊味中,他摸到蘇晚晴遞來的自行車鈴鐺。
三短一長的鈴聲在黑暗中格外清脆。
“同誌,我們是武大英語聽力實驗小組。“雷宜雨拉開大門,舉起燙手的收音機外殼。燒焦的電路板上,被他用改錐迅速刮出“voa“三個字母。
稽查隊長狐疑地掃視屋內,頻譜儀屏幕上的信號峰值早已消失。他的皮鞋碾過地上一本《許國璋英語》,封底內頁用藍墨水寫著明日試播頻段:96.8hz上午1000整。
雷宜雨凝視著燒焦的收音機殘骸,指尖摩挲《許國璋英語》封底那串藍墨水頻段。窗外稽查隊的車燈漸遠,他突然抓起痰盂砸向牆麵——搪瓷碰撞的脆響中,鋼渣簌簌掉落,露出藏在夾層裏的微型電路板。
“周瘸子派人混進管委會...“蘇晚晴用鑷子夾起電路板,上麵焊著武鋼高頻車間特有的鉭電容,“這改裝手法和上個月被盜的示波器零件一樣。“
大建踹開倉庫後門,手裏攥著半截自行車鏈條:“剛截到消息,周瘸子明天要招會計!“鏈條油汙裏粘著張招聘啟事,薪資待遇處用紅筆圈出誇張的數字。
雷宜雨突然笑了。他拎起桌角印著“先進工作者“的搪瓷缸,缸底茶漬勾勒出保溫杯的輪廓。“老吳,把上次繳獲的東歐微型相機拿來。“他蘸著藍墨水在缸底畫了道弧線,“既然要玩無間道,我們就給周會計準備個...保溫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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