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漢正街的世紀招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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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過後的漢正街,空氣裏還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鋼筋鐵鏽的氣息。雷宜雨站在新澆築的防汛牆旁,指尖摩挲著混凝土表麵微微凸起的鋼渣顆粒,粗糙的觸感像是摸到了這座城市的筋骨。
“雷哥,招標辦的人來了!”大建一腳踹開倉庫的鐵門,扳手上還滴著水,顯然是剛從工地趕回來。他身後跟著彩鳳,手裏攥著一遝被雨水浸濕的招標文件,紙張邊緣已經卷起了毛邊。
雷宜雨沒急著接,彎腰從痰盂底抽出一張泛黃的《長江日報》,經濟版頭條赫然印著:《漢正街商貿區改造計劃正式啟動,首座五層大廈招標在即》。紅筆圈出的段落下方,一行小字格外刺眼——“預算有限,優先考慮低成本、高效益方案”。
“低成本?”彩鳳的算盤珠子啪嗒一響,賬本上立刻多出一行數字,“按市價,光地基建材就得吃掉一半預算,周瘸子那邊已經放話,說這工程沒三百萬下不來。”
雷宜雨眯了眯眼,目光掃向牆角堆成小山的鋼渣——那是從武鋼廢料場拉回來的“垃圾”,黑褐色的碎塊裏偶爾閃過金屬的冷光。
“誰說建材一定要用新的?”
三天後,漢正街街道辦會議室
招標現場擠滿了人,空氣裏混雜著汗臭和廉價香煙的味道。周瘸子翹著二郎腿坐在前排,手裏捏著一份燙金封麵的標書,封皮上“周氏建築”四個字鍍了層銅粉,在燈光下晃得人眼暈。
街道辦主任敲了敲搪瓷缸,會場漸漸安靜下來。
“本次招標,重點考察方案的可行性、成本控製以及工期保障……”
周瘸子突然嗤笑一聲,斜眼瞥向角落裏的雷宜雨:“雷老板,聽說你也來湊熱鬧?你那小作坊連正經施工隊都沒有,該不會打算用漢正街的扁擔工來蓋樓吧?”
哄笑聲中,雷宜雨慢悠悠站起身,手裏隻捏了張對折的牛皮紙。
“我的方案很簡單。”他展開紙張,上麵用紅藍鉛筆勾勒出一棟五層建築的輪廓,旁邊密密麻麻標注著數據,“鋼渣混凝土框架,廢鋼材加固,工期縮短三分之一,造價壓到一百八十萬。”
會場瞬間炸了鍋。
“鋼渣?那玩意兒能蓋樓?”
“武鋼的廢料也敢用?塌了算誰的!”
周瘸子猛地拍桌站起來:“雷宜雨!你拿公共安全開玩笑是吧?鋼渣混凝土根本沒通過國家建材標準——”
“通過了。”雷宜雨打斷他,從牛皮紙背麵抽出一份蓋著紅章的文件,“武鋼研究院上周剛出的檢測報告,鋼渣混凝土抗壓強度超國標20,耐腐蝕性是普通混凝土的三倍。”
街道辦主任狐疑地接過文件,手指在鋼印上蹭了蹭,確認不是偽造的。
周瘸子臉色鐵青,突然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助手說了句什麽。那人匆匆離場,幾分鍾後帶回來一個禿頂中年男人,胸前別著“市建委質檢科”的工作證。
“李科長,您給評評理。”周瘸子扯著嗓子喊,“這鋼渣混凝土聽著邪門,萬一以後出問題……”
李科長推了推眼鏡,接過雷宜雨的檢測報告掃了兩眼,突然“咦”了一聲。
“這數據……確實沒問題。”他抬頭看向雷宜雨,“但施工難度大,普通建築隊根本掌握不好配比。”
“我有武鋼退休的八級焊工,還有參與過長江大橋維修的泥瓦班底。”雷宜雨敲了敲桌麵,“如果驗收不合格,我自掏腰包拆樓重建。”
會場鴉雀無聲。
深夜,雷氏倉庫
二十盞臨時拉起的白熾燈把倉庫照得亮如白晝。趙鐵山蹲在鋼渣堆旁,手裏捏著一塊剛凝固的混凝土試塊,榔頭砸上去隻留下個白印子。
“成了!”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這硬度,蓋十層樓都夠用!”
彩鳳的算盤打得劈啪響:“鋼渣是白撿的,水泥走的是武鋼內部價,光這一項就比周瘸子報價省了七十萬……”
大建突然踹門衝進來,臉色難看:“雷哥!周瘸子派人去建材市場放話了,誰敢給咱們供貨,以後就別想在漢正街混!”
雷宜雨沒說話,彎腰從痰盂底抽出一張紙條——是前兩天從防汛牆質檢科“順”出來的批條,上麵寫著“特批雷氏商行采購防汛專用水泥200噸”。
“明天一早,你帶人去防汛物資倉庫拉貨。”他把批條拍在大建胸口,“就說這批水泥是加固堤防用的,誰敢攔,就是破壞防汛大局。”
蘇晚晴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周瘸子不會善罷甘休,我查到他表舅在招標辦有股份,可能會在評標環節做手腳。”
雷宜雨走到倉庫角落,掀開油布,露出二十個改裝過的搪瓷浴缸——每個缸底都焊著鋼印,拚起來是一幅完整的建築剖麵圖。
“評標那天,我們送這個過去。”
招標截止日
街道辦門口停滿了各單位的小轎車。周瘸子帶著一幫人堵在台階上,見雷宜雨隻拎著個破麻袋過來,頓時嗤笑:“雷老板,你的‘豪華標書’呢?”
雷宜雨沒搭理他,徑直走進會議室,當眾抖開麻袋——二十個搪瓷浴缸“咣當”砸在會議桌上,拚成一棟微縮模型。缸底的鋼印在陽光下清晰可見:每塊“磚”都標著鋼渣配比和承重數據。
評委們麵麵相覷。
街道辦主任突然拿起搪瓷缸敲了敲模型,沉悶的回響像是敲在實心混凝土上。
“這……”
“我的標書不怕水泡,不怕火燒。”雷宜雨掃了眼周瘸子那摞燙金紙,“就是不知道周老板的漂亮文件,經不經得起暴雨淋?”
周瘸子臉色鐵青。
中標公告張貼那天
漢正街23號倉庫前鞭炮齊鳴。雷宜雨踩著滿地紅色紙屑,把“長江建工”的銅牌掛上門頭。
彩鳳捧著新鮮出爐的營業執照,手指微微發抖:“雷哥,咱們真成正規公司了……”
大建掄起扳手砸向周瘸子派人送來的“祝賀花圈”,木架斷裂的瞬間,藏在裏麵的死老鼠“吱”地竄出來,撞翻了痰盂。
雷宜雨彎腰撿起痰盂,底部的鋼印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是他昨晚剛刻的“1991.7.21”,長江建工誕生的日子。
江風裹著漢正街的喧囂撲麵而來,遠處,五層商貿大廈的地基已經破土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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