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被調包的武鋼招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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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正街的清晨被一陣急促的自行車鈴聲驚醒。
雷宜雨蹲在倉庫門口,指尖撚著一份被汗水浸濕的招標文件,紙張邊緣已經卷起了毛邊。晨光斜斜地照在“武鋼廢鋼渣處理項目”幾個大字上,映出底下被人用指甲掐出的凹痕。
“雷哥,這標書真沒問題?”大建一腳踢開腳邊的麻袋,裏頭嘩啦啦倒出一堆廢鐵渣,“周瘸子的人昨晚在招標辦門口轉悠到半夜,我瞅著不對勁!”
彩鳳的算盤珠子“啪嗒”卡在梁上,賬本最新一頁的“投標保證金”欄畫著刺眼的紅圈。她咬著鋼筆帽抬頭:“財務科剛來電話,說咱們的銀行保函被人動了手腳,要是今天遞不進去……”
雷宜雨沒吭聲,彎腰從痰盂底抽出一張泛黃的《武鋼廢料成分分析表》,紅筆圈出了“釩鈦含量0.8”的數據。他眯了眯眼,目光掃向倉庫深處——那裏堆著十幾麻袋從江灘防汛牆挖出來的鋼渣樣本,黑黢黢的顆粒裏偶爾閃過幾點金屬光澤。
“不是標書。”他突然開口,痰盂“鐺”地倒扣在地上,滾出一枚生鏽的化驗室鑰匙,“是魚餌。”
武鋼招標大廳的吊扇吱呀轉著,空氣裏飄著油墨和汗臭的混合味。
評審席上的禿頂專家推了推眼鏡,手裏的標書“嘩啦”翻到技術方案頁:“雷氏商行,你們的廢渣處理工藝寫著‘物理分揀’,這不符合武鋼的環保要求……”
台下頓時響起幾聲嗤笑。周瘸子翹著二郎腿,金牙在日光燈下閃著得意:“雷老板,這年頭誰還用手挑廢鐵?咱們的德國磁選機報價才三百萬,您這土法子……”
雷宜雨沒接話,彎腰從痰盂裏倒出一遝照片——全是防汛牆裏嵌著的鋼渣混凝土塊,斷麵上的金屬顆粒清晰可見。他忽然掄起鐵錘砸向講台——“砰!”
碎石飛濺中,一塊鋼渣“當啷”滾到評審席前。
“物理分揀?”雷宜雨用鑷子夾起渣塊,在投影儀下緩緩轉動。放大二十倍的屏幕上,灰黑色顆粒裏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斑,“武鋼的‘廢渣’,擱蘇聯叫戰略物資。”
滿場嘩然。
禿頂專家猛地搶過渣塊,指甲狠狠刮過表麵。一道銀亮紋路浮現出來,像刀切豆腐般絲滑。
“這……這不可能!”他嗓音發顫,“國內根本沒有釩鈦分離技術!”
雷宜雨笑了。他踢了踢講台下蒙著油布的箱子:“德國機器隻能吸出鐵,可武鋼的鋼渣裏——”油布“唰”地掀開,露出台鏽跡斑斑的土法冶煉爐,“還藏著外匯。”
周瘸子的茶杯“哢嚓”捏碎了。
招標辦走廊上,他一把揪住秘書的領帶:“化驗室鑰匙不是讓你扔長江了嗎?那小子哪來的數據?!”
秘書哆嗦著摸出張皺紙:“鑰匙是扔了……可防汛牆的鋼渣,他挖了三個月……”
遠處突然傳來驚呼。評審室裏,禿頂專家正對著顯微鏡大喊:“含量1.2!這他媽是富礦!”
武鋼總工程師的鋼筆懸在合同上,墨水滴在“雷氏商行”四個字上。他忽然抬頭:“雷老板,這技術賣不賣?”
痰盂“咚”地擱上桌,裏頭沉著一張泛黃的《專利申請書》。
“賣?”雷宜雨指尖點了點申請人欄的空白,“我要換漢陽軋鋼廠的廢料專營權。”
暴雨砸在倉庫鐵皮頂上時,啞巴張正往爐膛裏鏟最後一把鋼渣。
火光映著蘇晚晴手裏的合同——金額欄的“200萬”被紅筆劃掉,新填的“1200萬”墨跡未幹。她推了推眼鏡:“總工為什麽改標?”
“不是改標。”雷宜雨從痰盂底抽出張1958年的《武鋼基建圖》,紅圈標著蘇聯專家標注的釩鈦礦脈,“是還債。”
防汛牆新砌的磚縫裏,半頁被鋼渣染黑的招標書在雨中漸漸模糊。
紙背透出一行小字:“1989年,蘇聯撤走前銷毀了全部冶煉手冊”。
武漢關的鍾聲敲過六下,雷宜雨指尖的鋼渣樣本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藍光。漢陽軋鋼廠合同上的墨水還沒幹透,痰盂裏浸泡的複寫紙已顯出一行數字——1991年12月15日,長江輪渡停運倒計時第三天。
“雷哥,周瘸子的磁選機還在碼頭卸貨!“大建踹開倉庫鐵門,麻袋裏剛提煉的釩鈦合金“嘩啦“灑了一地,“那孫子跟武鋼保衛科說咱們的冶煉爐汙染長江!“
彩鳳的算盤珠突然崩斷,滾到牆角《長江日報》的邊欄——《輪渡公司虧損嚴重擬停運》的公告旁,赫然貼著周氏物流的招標廣告。她蘸著鋼渣灰在紙上劃拉:“廢料專營權剛到手,輪渡就要停,咱們的鋼渣怎麽運去上海?“
雷宜雨沒說話,鋼鉗夾起一塊合金扔進痰盂。“滋啦“一聲,複寫紙上的數字被蝕出個窟窿,露出底下輪渡航線圖的殘影。蘇晚晴的鋼筆尖突然戳破紙麵:“武大檔案室有份1953年的水文報告,長江二橋施工前……“她翻開《蘇聯援建項目清單》,泛黃的圖紙上,原定輪渡碼頭的位置被紅筆圈成了“軍工儲備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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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路碼頭第三號倉庫,啞巴張的焊槍在黑暗裏劃出刺目的弧光。二十艘報廢輪渡的吃水線被重新焊接,鋼板接縫處全墊著防汛沙袋——扯開麻布表層,裏頭填的根本不是河沙,而是摻了釩鈦粉的鋼渣磨料。
“雷老板,這改裝過不了港監年檢!“老輪機長的手電筒照向船舷,鏽蝕的“長江304“號銘牌下,新焊的鋼板厚得反常,“吃水超載三倍,開出去就得沉!“
雷宜雨摸出痰盂底的銅鑰匙,插入輪機艙控製板。“哢嗒“一聲,船底突然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十二塊壓艙鋼板緩緩分離,露出蜂窩狀的夾層,每個六邊形格子裏都嵌著塊標準尺寸的鋼錠。
“不是貨船。“他踢了腳甲板上的消防栓,水流衝開偽裝的鏽跡,露出熒光編號:滬交所x128,“是移動金庫。“
老輪機長的煙鬥“啪“地掉在地上。火光映出艙壁上的《防汛應急條例》,第二章第七條用鋼針刻著小字:“特殊時期征用民船須保證浮力儲備“——而他們腳下這些“超載“的鋼渣,恰恰是最完美的壓艙石。
武勝路郵電局門口,陳眼鏡的放大鏡聚焦在一本被雨水泡脹的電話黃頁。1989年版的“輪渡公司“條目旁,有人用鋼筆畫了艘歪扭的貨輪,煙囪噴出的煙霧裏藏著組摩斯密碼:·········sos)。
“雷哥,查到了!“大建扯開雨衣,懷裏抱著的《長江航道維護記錄》嘩啦翻到1990年8月頁——周瘸子用紅筆圈出的“中華路碼頭清淤工程“預算欄,金額數字被改大了十倍,“這孫子早盯上輪渡的深水泊位!“
雷宜雨突然把黃頁按在痰盂上。雨水暈染開鋼筆痕跡,輪船圖案竟變成張平麵圖:輪渡底艙被劃分成三十六個方格,每個格子都標著不同省份的簡稱——與三年前國庫券黑市的區域差價圖一模一樣。
“不是搶碼頭。“蘇晚晴的鋼筆尖戳破圖紙,墨水在痰盂底匯成“12.20“這個日期,“他是要截胡武商集團的上市路演團隊。“她抖開剛送到的《武漢證券交易中心籌備簡報》,封底通知用加粗字體寫著:“12月20日長江二橋通車典禮後,武商集團乘輪渡考察選址“。
漢口江灘的防汛物資倉庫,三十名武大學生正在給沙袋縫暗袋。彩鳳的鋼尺“啪“地打在最瘦小的男生手上:“針腳加密!要能塞進標準尺寸的股票認購證!“
“師姐,這哪是防汛演練啊?“男生揉著手指,扯開沙袋夾層——裏麵縫的不是防潮布,而是印著“長江證券“的空白交易單,“咱們不是要幫雷師兄造假吧?“
倉庫鐵門突然被撞開,大建扛著捆自行車鏈條衝進來:“假個屁!“他嘩啦抖開鏈條,每節鋼環都刻著微型編碼——拚起來正是“國債期貨標準化合約“的條款縮寫,“周瘸子的人已經在江漢關蹲點了,就等著搶武商的承銷權!“
啞巴張的焊槍對準痰盂“滋啦“一掃,鐵皮熔化的瞬間露出夾層裏的《輪渡改造方案》:每艘船甲板下埋二十噸鋼渣壓艙,上層貨艙改裝成交易大廳,而真正的證券憑證藏在防汛沙袋夾層裏——用1953年蘇聯專家設計的“蜂巢浮力艙“原理,即便船沉了,沙袋也會像救生艇般浮在水麵。
12月19日深夜,長江304號的輪機艙裏彌漫著機油與汗臭的混合味。雷宜雨蹲在拆開的雷達屏前,用螺絲刀調整著示波器頻率——屏幕上跳動的不是航道信號,而是上海靜安證券營業部的實時行情。
“雷哥,港監的巡邏艇往這邊來了!“大建從舷窗縮回腦袋,手裏攥著被擰變形的航道信號燈,“周瘸子買通了人,說咱們違規改裝!“
蘇晚晴突然掀開雷達罩,露出底下《防汛應急通訊設備登記表》——“長江304“的備案型號赫然是“蘇聯製汛情中繼器“,而他們搗鼓的“非法電台“,在表格裏被登記為“水文監測終端“。
“轉頻段。“雷宜雨把痰盂扣在雷達屏上,鋼渣反射的幹擾波頓時讓屏幕雪花一片。港監的探照燈掃過船舷時,整艘船看起來就像堆鏽跡斑斑的廢鐵,唯有吃水線下的鋼渣壓艙物在暗流中泛著冷光。
通車典禮上的資本轉向
12月20日清晨,長江二橋通車剪彩的紅綢還沒落下,武商集團董事長就被“304號訓練船“的改造方案吸引了目光——甲板上那台用輪機零件拚裝的“證券行情接收器“,外殼分明是防汛警報器的改裝品。
“有意思!“董事長踩了踩腳下鋼板,回聲沉悶得像踩在鋼錠上,“你們用防汛條例的漏洞,把報廢輪渡改成浮動交易所?“
雷宜雨擰開消防栓,水流衝出的不是水,而是三十張泡在防水袋裏的模擬交易單——每張背麵都印著“漢正街信用代購憑證“的鋼印,與三年前國庫券套現用的票據同款。
對岸突然響起汽笛聲。周瘸子的新貨輪正在試航,船頭“周氏物流“的鍍金招牌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疼。沒人注意到,一艘鏽跡斑斑的老渡輪正緩緩駛過新橋橋墩——它吃水線下的鋼渣壓艙物裏,摻著足夠提煉兩噸釩鈦合金的礦渣,而甲板下的“訓練生“們,手裏攥著的已是蓋了證監會章的《席位預申請表》。
鋼渣專利戰中,蘇晚晴以武大課題組名義出具《釩鈦資源戰略價值報告》,借此進入冶金工業部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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