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長江貨輪的票據魔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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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的雨停了,但金融大廈十七層的空氣裏仍凝著一層濕冷。雷宜雨站在窗前,指節輕叩著那份央行問詢函的複印件,紙頁邊緣被撚得微微卷起。三天前的聽證會像一場啞謎,雙方亮出的牌麵下藏著更深的局。股權憑證的複印件留在了會議桌上,但他清楚,某些人拿到的不隻是幾張紙——那是打開舊時光的鑰匙,鏽跡斑斑,卻足夠割破精心編織的謊言。
    蘇晚晴推門進來,手裏捏著一遝泛黃的檔案。“1991年7月15日的防汛物資調撥單,”她將文件鋪在桌上,指尖點住承運單位一欄,“江城速運。”紙張上的鋼筆字跡已經暈開,但“特種鋼材”四個字仍清晰可辨,旁邊用紅筆補了一行小字:“實際到港數量多17噸,7月18日運回青山碼頭b區。”
    雷宜雨忽然笑了。他轉身從書櫃抽出一本舊年鑒,翻到1991年7月。“暴雨紅色預警,漢口站水位超警戒線1.2米……”他低聲念著,手指在氣象數據表上劃出一道線,“防汛指揮部那幾天應該忙得腳不沾地,誰有閑心盯著多出來的‘鋼材’往返運輸?”
    老吳蹲在檔案室角落的保險櫃前,正用紫外燈掃描一張1958年的老照片。燈光下,貨輪船身上的“327”編號浮出一圈淡綠色的熒光,照片背麵的鋼筆字洇出更多內容:“……鑰匙在信托,但鎖孔對著長江。”他剛想喊雷宜雨,卻聽見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青山碼頭的黃昏像一塊生鏽的鐵板。當年搬運工老陳頭蹲在廢棄的吊車軌道旁,手裏攥著半瓶白酒。“沙袋?”他嗤笑一聲,酒氣混著江風噴出來,“那玩意兒拎起來叮當響,工頭說是加了防浪的鐵砂——騙鬼呢!老子扛過真沙袋,哪有這麽壓手?”他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沫,壓低聲音,“卸完貨那天,每人發了三個月工資,說是‘防汛補助’。第二天就聽說b區倉庫漏雨,泡爛了一批‘重要物資’……”
    雷宜雨遞過去一支煙,老陳頭卻盯著他身後的蘇晚晴看了幾秒,突然哆嗦了一下。“那姑娘……長得真像當年來查賬的女幹部。”他嘟囔著,“穿藍製服,左耳垂有顆銅釘,說話帶東北腔。”
    蘇晚晴猛地攥緊了手中的檢測報告。她耳垂上的確有一顆祖傳的銅釘——那是外婆留下的嫁妝。
    武鋼退休工程師趙工的客廳裏飄著茉莉茶香。老人用放大鏡反複查看他們帶來的合金樣品,鏡片後的眼睛漸漸眯成一條縫。“三號高爐的試驗品,”他摘下眼鏡擦了擦,“87年冬天煉的,摻了蘇聯專家留下的配方……本打算用在潛艇螺旋槳上。”老人突然起身反鎖了房門,從五鬥櫃底層摸出一本殘缺的試驗日誌,“200公斤成品,交貨單上寫的接收單位是‘長江防汛特別物資處’。”他翻到被撕掉的三頁,邊緣還留著鋸齒狀的痕跡,“調查組來之前,記錄儀‘恰好’故障了。”
    雷宜雨注意到老人說“恰好”時,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摩爾斯電碼的節奏:·-··-·-k)。
    李明遠副市長約在江灘邊一家不起眼的茶館。二樓包廂的雕花窗正對著長江,水汽漫過窗欞,在紫砂壺上凝成細密的水珠。“冶金工業部今早開了閉門會議,”他斟茶時袖口露出半截燙傷疤痕,形狀像一枚倒置的船錨,“有人想徹底抹掉三號高爐的試驗記錄,另一派卻堅持要‘物歸原主’。”茶湯在杯中打了個旋,“知道為什麽選‘防汛物資’當幌子嗎?因為九十年代初,長江流域的防汛指揮部……有跨境調運特許權。”
    窗外傳來貨輪汽笛聲。雷宜雨望向江麵,一艘巴拿馬籍貨輪正緩緩駛過,船尾浪花裏閃過幾點藍綠色熒光。他突然想起老吳在檔案室發現的那行字——鎖孔對著長江。
    深夜的長江證券大樓,雷宜雨獨自站在保險櫃前。股權憑證原件浸過催化酶溶液後,浮現出另一組數字:3271958718。他將這串數字抄在1991年的防汛值班表背麵,紙頁突然開始吸水,墨跡暈染成一條蜿蜒的航線——從青山碼頭b區到718輪的錨地,再延伸至江心一處沒有標注的坐標。
    樓下突然傳來刹車聲。透過百葉窗,他看見十幾輛江城速運的自行車圍住了大廈正門。騎手們清一色戴著銅釘耳飾,鏈條油在路燈下泛著詭異的藍綠色。為首的人抬頭望向十七層,左耳銅釘反射的光像一顆遙遠的星。
    雷宜雨摸出手機,撥通了蘇晚晴的電話:“查一下1958年中國人民銀行長江流動辦事處的最後一任科長……是不是姓周,左耳有顆銅釘。”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接著是蘇晚晴的吸氣聲:“檔案照片被撕掉了半張,但值班日誌裏……確實提到周科長耳垂有顆‘紅星銅釘’。”
    窗外,第一輛自行車的鏈條突然崩斷,金屬碎屑濺在台階上,蝕刻出模糊的“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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