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三星賠款的忠誠堡壘
字數:11853 加入書籤
工業園深秋的梧桐葉黃得晃眼,瘦猴一路跑出殘影,鞋底蹭過水磨石地麵發出尖銳的“滋啦”聲,他一把推開董事長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帶著外頭的涼氣直衝到雷宜雨那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前,手裏三份文件拍得桌麵嗡嗡作響。
“宜雨哥,三星這幫棒子真他娘屬狗的!聞著味兒就下死口!”瘦猴喘著粗氣,臉膛發紅,指著最上麵那份密密麻麻的文件,“趙三強的人跟了整半個月,拍到的!三個核心骨幹,兩個首席工程師,人家開出的價碼,嘖嘖,說出來都怕嚇著您!”
雷宜雨剛放下手機,屏幕上是董天發來的、隻有一行字的加密簡訊:“三星通信設備中國)總部副總,樸正煥,三天後抵漢。”冰涼的提示音猶在耳畔,他眼皮都沒抬,順手拿起最上麵那份文件。
照片拍得很清晰,江城一家高檔日料店的包廂裏。長江通訊芯片架構首席工程師王振國,對麵坐著笑容矜持的三星中國區高級總監張明宇。桌上,一個打開的黑色公文箱裏,碼放整齊的美鈔綠得刺眼。旁邊幾張則是通話記錄、酒店入住證明,一樁樁一件件,鐵證如山。
蘇采薇踩著高跟鞋快步走進來,眉頭微蹙:“工商那邊剛來了個非正式提醒函,措辭模糊,但提了一嘴人才流失可能影響‘奧運標準’項目穩定。”她將一份文件輕輕放在桌上,“央行那位劉司長,今天下午在金融穩定通氣會上,也‘關切’了一下民營通信企業的團隊凝聚力問題。”
矛頭,隱隱約約都指向了長江科技即將與首汽、中國通服聯合推動的、基於奧運對講機改造的城市實時調度係統項目——“星盾計劃”。
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緊繃感。
雷宜雨的眼神終於從那疊資料上移開,沒有想象中的震怒,嘴角反而扯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指尖一下下叩擊著冰冷的紅木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挖人?開箱子?很好。真是好手段,好排場。”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瘦猴和辦公桌對麵站著的徐漢卿,“漢卿,西線那批抗震構件,全到位了?”
徐漢卿立刻站直:“報告雷總!十四個專列,所有預製構件,昨天淩晨已經全部入庫巴蜀倉儲基地!老吳親自帶著突擊隊過去了,三天內首批一百套簡易安置樣板屋一定能立起來!他還讓我轉告您,用的就是奧運場館用的輕鋼結構技術!”
“很好。”雷宜雨點頭,視線重新落回那份“鐵證”上,臉上的冰冷漸漸化開,變成一種獵人看到跳入陷阱的獵物時那種篤定的平靜。“他們喜歡砸錢挖人,我們就告訴他們,在中國,‘家’這個字,值多少錢。”他突然提高音量,“采薇!”
“在。”
“通知法務和財務,把我們手裏捏著的那三個三星繞開交叉授權協議、侵犯我們‘雙卡待機’底層設計專利的鐵證找出來,整理好,連帶所有能算清楚的潛在損失和對方非法獲利評估,天亮之前,給我一個他們褲衩都得賠掉的數字!”雷宜雨的聲音斬釘截鐵,“這筆賠款,一分不留,全劃出來!”
辦公室裏瞬間落針可聞。瘦猴瞪圓了眼:“宜雨哥,全……全劃出來?那得是多少錢?夠兄弟們吃多少年熱幹麵加蛋啊!”
雷宜雨沒理他,眼神銳利如刀:“漢卿!”
“雷總!”
“東湖高新,靠近我們光穀研發中心旁邊,我記得,是不是剛流拍了一塊帶湖景的住宅用地?”
徐漢卿腦子飛速運轉,立刻回應:“是!政府產業配套用地,因為附帶條件太多,起價又被抬得高,之前沒人接手……交通確實稍微偏了點,但環境沒得說,安靜,靠湖!”
“就它了!”雷宜雨大手一揮,一種難以言喻的霸氣陡然鋪開,“我們自己去拿!用那筆還沒捂熱的三星賠款去買地!蓋房子!專供磐石計劃及核心研發序列工程師的——磐石居!”
“蓋……蓋樓?”瘦猴徹底懵了,嘴巴張得能塞雞蛋。
“對,蓋樓!工程師公寓!”雷宜雨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園區裏步履匆匆的技術人員,“告訴他們,隻要在長江科技,簽滿十年服務期,磐石居的房子產權就歸他們個人!精裝修,拎包入住!小區裏,建最先進的數據節點,通勤十分鍾!蓋最好的幼兒園、圖書室、籃球場!”
辦公室一片死寂,隻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江城秋雨來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幕牆上啪啪作響。
漢江江麵上,一艘滿載貨物的駁船緩緩駛過,雨幕籠罩著江城的夜色,繁華又帶著幾分濕漉漉的陰冷。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a8,無聲地停在江邊一家私人會所入口。
身著藏青色高級西裝的樸正煥跨出車門,三星中國通信設備總代理的頭銜和精心打理的鬢角讓他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倨傲。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助理,語調如同眼前的江水一般深沉冰涼:“張總監那邊,王工最後態度還是那樣?頑固?”
助理撐開傘,微微低頭:“是的,樸代表。王振國隻回了一句——‘我手上這份‘星盾’算法優化還沒做完,你們開出的條件很好,但時機不對’。”助理的語氣透著一絲不解的為難。王振國當時的反應實在讓人琢磨不透,明明那份天價的offer唾手可得,他卻像丟開一件礙眼的物品。
樸正煥鼻腔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哼聲,像是寒風中掠過車窗玻璃的沙礫。“頑固的中國人。沒關係,技術人才總有些可笑的執著和幻覺。長江這家靠倒賣起家的草台班子,給不了他們未來。我們三星的實驗室,才是工程師的殿堂。”
會所厚重的大門被門童無聲拉開。溫暖的燈光、柔和的背景音樂以及若有若無的名貴檀香撲麵而來,將外麵的風雨隔絕得幹幹淨淨。樸正煥整理了一下手腕上的百達翡麗,臉上的倨傲重新浮現,調整成一個標準得體的微笑,準備踏進去。
突然!
“樸代表留步!”
一聲洪亮的呼喊穿透雨幕!
樸正煥腳步一頓,循聲望去,眉頭微微蹙起。
隻見會所側麵小路上,一輛樸實無華的軍綠色吉普車急刹停下,濺起大片積水。車門“砰”地推開,一道身影跳下車,大步流星走來,竟是趙三強!
趙三強根本沒管細密的冷雨,幾步就跨到樸正煥麵前,黑色夾克上很快洇出一片深色水漬。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水汽氤氳得有些森然的白牙:“樸代表,您這地方是真不好找!我們雷總讓我給您指條近道兒,他就在那邊等您,說有事兒跟您嘮嘮。”
樸正煥順著趙三強指的方向望去。夜色和雨簾深處,江堤之上,一頂毫不起眼、仿佛隨時會被風吹走的淺綠色大傘下,一個挺拔的身影靜靜立在那裏。旁邊停著輛同樣樸素的黑色帕薩特。
傘下,站著雷宜雨。風雨侵襲中,他像一根釘子,牢牢釘在堤上。
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樸正煥的脊背,像冰冷的藤蔓在攀附。他認識雷宜雨的資料照片,但眼前這個人,隔著二十多米風雨,散發出的那股沉凝如山嶽又帶著洞察一切鋒利感的氣勢,與照片上截然不同!他那精心準備的倨傲、胸有成竹的算計,在這滂沱雨夜和那道沉默的目光前,瞬間被衝刷得有些褪色。
“請吧,樸代表?您不是最喜歡交流技術嗎?我們雷總今兒個跟您交流點——別的。”趙三強的聲音在嘩啦雨聲裏格外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心,不是您想的那種交流。”
江堤的風裹挾著水汽,冰冷又洶湧,吹得大傘獵獵作響。兩把塑料折疊椅麵對渾濁翻湧的江水展開。兩個在各自領域翻雲覆雨的男人中間,隔著一張簡陋、還沁著濕涼水汽的折疊小方桌。桌上放著兩個一次性塑料杯。
“抱歉啊樸代表,條件簡陋,剛處理完點急事,”雷宜雨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異常沉穩,給樸正煥倒了杯冒著熱氣的白開水,霧氣嫋嫋上升,融進潮濕的空氣裏,“比不上您選的會所暖和,不過這兒視野開闊,看這大江奔流,倒也有點意思。”
樸正煥緊抿著嘴唇,指尖有些僵硬,剛才精心打理的鬢角也被風吹得有些亂。他端詳著這個年輕的對手——那平靜得可怕的眼底。那份關於專利侵權證據文件,就攤在桌上那份牛皮紙檔案袋下,壓著一張衛星照片:龍門山地區密集的監測點閃爍著微光。
“雷先生,我非常欣賞您的年輕有為,”樸正煥努力維持著職業化的語調,但聲線裏有不易察覺的緊繃,“隻是這種天氣,用這種方式會麵……”他沒有說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雷宜雨淡淡地笑了笑,仿佛在欣賞對麵強自鎮定的表演。他沒有碰桌上的熱水,隻是抬手指向滾滾長江:“樸代表,你看這長江水,幾千年來,奔騰不息。它滋養兩岸,承載巨輪,可發起脾氣來,摧枯拉朽,勢不可擋。它能淹掉什麽,它帶得走什麽,靠蠻力?靠幾艘挖沙船?”
樸正煥眉頭鎖得更緊,不明白這番比喻用意何在。
雷宜雨目光轉向他,那份沉穩裏驀然透出刀鋒般的銳利:“人才,人心,也是如此。它就像這長江水。好的企業,好的根基,是築堤疏導,引它為用,共生共榮。水流有起伏,堤壩有堅柔,但隻要根基穩紮,血脈相連,它隻會奔流入海,愈加壯闊。”
他往前傾了傾身體,那股無形的壓力讓樸正煥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想用錢硬生生挖走我們長江流下來的水?三星確實財雄勢大。但樸代表,你想過沒有?”他的聲音低下去,卻字字如冰珠落盤,“挖走的那些水,離開長江的土壤,進了你三星的水渠,它能流多遠?流多久?會不會變成一灘死水?更重要的是——”
雷宜雨拿起桌上的衛星照片注:顯示為龍門山地質監測點分布圖),指尖重重地點在照片上某個位置象征性地指向重要區域):“你們挖斷了我長江的水脈,那三星這條流淌在我地盤上的大渠,我是不是也有理由……看看它的根基?”
樸正煥呼吸一窒,背脊瞬間僵直!衛星圖清晰顯示龍門山區域密集分布的“磐石計劃”地質監測節點——那是長江的根基!雷宜雨赤裸裸地暗示:你敢動我的人才根基,我就有能力去動搖,甚至摧毀你三星在中國苦心經營多年的供應鏈和龐大的物流渠道根基!
“雷先生,您這是在威脅嗎?”樸正煥聲音幹澀,握著一次性水杯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不,樸代表,”雷宜雨靠回椅背,眼神平靜無波,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事實,“中國人講究禮尚往來。我隻是在陳述,一種‘必然’的回應邏輯而已。”他的手指輕輕敲在牛皮紙檔案袋上那份專利侵權文件上,“就像這袋子裏的證據,它存在的意義,不是威脅,隻是陳述結果。三星,需要為某些決定和行為,付出成本。”
冰冷的雨滴打在塑料布搭起的簡陋雨棚頂上,劈啪作響。在這風雨飄搖的江堤之上,空氣凝固如冰。
樸正煥深吸一口氣,冰冷的江風灌入肺腑:“雷總,直說吧,您的要求。”三星在中國龐大的渠道網確實經不起這種有針對性的“根基探查”,尤其當對方還拿著專利的鐵證。那袋子裏專利侵權的鐵證加上這張“磐石計劃”網的照片,成了懸在他頭頂的冰冷閘刀。
雷宜雨臉上重新浮現出那抹掌控全局的笑意:“兩個小建議。第一,召回你們所有進入我長江通訊科技‘磐石計劃’人才庫的活動。那些人,是我們江裏的水,不是無根的浮萍。第二……”
他看著樸正煥那張強忍屈辱的臉,緩緩說出了那個早就預備好的數字:“八百萬美元。給你們三天時間支付。這筆錢,就當是給你們那位張總監給我們‘磐石計劃’兄弟的額外‘培訓費’,我們會用它……讓長江的堤壩更堅固一點。”
“第二,八百萬美元。”雷宜雨看著樸正煥那張驟然變色、肌肉微微抽動的臉,語調平和卻不容拒絕,“三天內到賬。這筆‘培訓費’,我們會用它讓長江的堤壩,更牢些。”
樸正煥沉默片刻,最終,那點自傲和矜持被堤上的風雨徹底澆熄。他端起麵前那杯早已冰涼的白水,像喝苦酒一樣一飲而盡,杯底撞擊桌麵發出沉悶的“咚”一聲。“八百萬……我會向總部報告。”
雷宜雨點點頭,仿佛隻是聽到了一句無關緊要的回答:“好走,不送。”他目送著樸正煥有些踉蹌地被助理扶進溫暖的a8裏,豪華轎車倉惶倒車,濺起渾濁的水花快速駛離江堤,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幕深處。
“雷總,”趙三強撐著傘,走到雷宜雨身邊,看了一眼遠處消失的尾燈,“就這麽便宜放他走?那個張明宇……”
“小卒子一個,三星推出來趟河的石頭罷了。重點不是他。”雷宜雨站起身,看向長江遠處沉沉雨幕裏隱約可見的碼頭燈火,聲音低沉卻帶著滾燙的熱度,“錢會來的。三強,通知下去,明天一早,磐石園區奠基儀式!”
“明白!”趙三強眼中燃起興奮的火光。
一周後。
三星的800萬美元“培訓費”如約打入了指定賬戶,幹淨利落,仿佛從未有過波折。長江通訊光穀研發中心西側,那片圍起了嶄新藍色工程擋板的土地上,巨大的打樁機轟鳴著,將粗壯的混凝土樁基深深砸進孕育未來的土地。一麵迎風獵獵的大紅旗幟插在工地中央,上書三個遒勁大字:磐石居。
工地上熱火朝天,與深秋的涼意形成鮮明對比。工程圖紙前,雷宜雨和徐漢卿並肩而立。
“雷總,這用料是不是……太足了些?”徐漢卿指著圖紙上的鋼結構標注,撓了撓頭,“按您要求的抗震等級,還有核心芯片實驗室標準建的安防和智能社區係統……這錢,三星給的那點賠款怕是不夠貼啊!光是那個微型地下數據交換節點就得……”
雷宜雨看著圖紙上規劃的社區圖書館、幼兒園和圍繞實驗樓分布的精致樓棟,眼神深沉。“貼!拿我們的利潤貼!”他沒有半點猶豫,“這是基石,不是成本。十年合同換產權,”他指著遠處幾個冒雨還在工地上興奮指指點點的年輕工程師背影,“你覺得他們是在意辦公室寬不寬敞,還是……家在哪裏?”
他拍了拍徐漢卿的肩膀,意味深長:“漢卿啊,記住,頂尖工程師的手是用來握刻刀、焊烙鐵、攻難關的。綁住他們的,永遠不該是獵頭開出的支票本。”他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沉重的力量敲在徐漢卿心上,“那是槍!是戰壕!三星想把我們的人當貨物買走,那我們就用這磐石居告訴所有人——”雷宜雨目光掃過遠處的工地,掃過那些年輕而熱切的臉龐,最後落向腳下這片被鋼鐵樁基穿透的土地:“在長江,人,不是可以交易的籌碼,是骨,是血,是共生的根!”
他指著遠處一棟效果圖上標記著“甲叁”字樣的主樓:“那棟頂樓,戶型最大的,王振國他們幾個的。你親自盯著裝。”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器重。
徐漢卿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保證妥帖!雷總您放心!”
奠基儀式並未大肆宣揚,隻在工地上支起了擋雨的臨時棚,召集了所有“磐石計劃”核心序列工程師。
沒有冗長的講話,沒有華麗的舞台。灰蒙蒙的天幕下,冰冷的雨水擊打著棚頂的彩條布。雷宜雨就站在那台巨大的黃色打樁機旁,雨傘也沒打,隻是穿著件普通的深藍色夾克。
“兄弟們!”他的聲音不大,卻被工地空曠的環境和每個人的期待擴得異常清晰有力,穿透雨簾,“看仔細了!這打下去的樁,地基多深!這鋼骨架多粗!”他指著正在施工的鋼筋叢林,雨水順著他剛毅的下頜線滑落,“磐石居,是根!隻要人在這,幹滿十年,這套房,就永遠是你和你家裏人的根!”
“十年,不長不短。”他的眼神掃過一張張年輕、激動或隱含憂慮的臉,“這十年裏,誰家老人要顧,娃要養,都安心!房子、學校、醫療……磐石居包攬了!隻要你的手穩,”他停頓了一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金石撞擊般的錚鳴,“心定!”
他指向那正在深紮地基的鋼鐵:“把這地基打穩!把長江兩個字,刻在世界通訊技術的裏程碑上!那這房子,就是你們理所應得的分紅!就是長江送你們的家!”
轟!全場瞬間爆發出巨大的聲浪!年輕工程師們漲紅了臉,狂喜的歡呼幾乎掀翻了雨棚!“長江萬歲!”“雷總萬歲!”“幹他娘的十年!”有人激動地和同伴擁抱跳躍,雨水糊了一臉也不在乎。瘦猴擠在人群裏,看著這群幾乎要衝破雨棚的興奮工程師,咂摸著嘴,喃喃自語:“我靠,十年送套房……這他媽才是金鋤頭啊!宜雨哥這鋤頭揮下去,鋤斷了多少根金扁擔!”
角落裏,芯片算法首席王振國和他老婆依偎著站著,懷裏抱著他們剛滿一歲、睡眼朦朧的兒子。望著圖紙上標注著“叁號樓頂層湖景”那清晰的標記,王嫂捂住了嘴,眼裏的淚水在雨光裏閃爍著細碎而熾熱的光,肩膀微微顫抖。王振國緊緊摟住妻子的肩膀,深深看了一眼正在豪情萬丈演講的雷宜雨,用力點點頭,無聲中那份沉甸甸的歸屬感和滾燙的忠誠,已不需言表。
徐漢卿站在雷宜雨身後一步,清晰地看著那個在工程師們山呼海嘯般的狂熱簇擁下,依舊如定海神針般挺拔的背影。雨水順著老板深藍色夾克的肩線滑落,滴在地上,融進一片喧騰的水汽裏。他腦子裏還嗡嗡回響著雷宜雨剛才那番話,像重錘一樣砸在心上——“頂尖工程師的手是用來握刻刀、焊烙鐵、攻難關的。綁住他們的,永遠不該是獵頭開出的支票本!”還有那句更狠的——“在長江,人,不是可以交易的籌碼,是骨,是血,是共生的根!”
一股滾燙的情緒混雜著敬佩和使命感,從徐漢卿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下意識挺直了本就筆直的脊梁骨,感覺雨水打在臉上都不那麽冷了。宜雨哥……雷總這鋤頭揮的,哪裏是金鋤頭,簡直就是一把挖斷別人金山的開山巨斧!八百多萬美金賠款,眼皮都不眨一下,全拍進來給兄弟們安家立命!
他眼睛不由自主掃向那棟效果圖上標注著醒目“甲叁”字樣的主樓頂躍層戶型圖。剛才雷總輕飄飄指著他交代“親自盯著裝”的聲音,似乎還帶著餘溫。王振國兩口子帶著小崽子的模樣閃過他腦海,還有王嫂那瞬間要哭出來的眼神……家!徐漢卿猛地攥緊了拳頭,骨節因為用力有些發白。這個字,在“磐石計劃”這些絞盡腦汁攻克芯片、熬禿了頭也要把“星盾”對講係統做到極致的老兄弟心裏,分量怕是比那整箱整箱的綠票子重上一萬倍!
“漢卿!”雷宜雨的聲音穿透雨幕和喧囂,清晰地傳來。“雷總!”徐漢卿立刻跨前半步,幾乎貼在了雷宜雨身側,濕透的西裝下擺黏在腿上也不管,眼神銳利得像等待指令的豹子。“三天,”雷宜雨沒有回頭,目光掃視著熱火朝天的工地,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圖紙深化、施工節點壓縮、智能化係統選型方案、樣板間效果定稿,整合成一份執行手冊,直接匯報給我。甲叁那套,材料用最好的,配個隔音效果頂級的書房給老王,小崽子的活動空間要敞亮、安全、帶全屋防夾手設計。錢不夠?”雷宜雨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從年底團隊特別分紅裏再砍百分之十貼進去!這標杆,就得立出個讓三星看看就心肝兒顫的高度!”
“明白!”徐漢卿回答得斬釘截鐵,心中飛快盤算著供應商名單和實驗樓裏的隔音材料庫存,“您放心,保證老王進去之後,除了電路板燒糊的味兒,啥噪音都甭想打擾他!小寶寶那塊兒,我跟蘇總請教育兒嫂,按國際幼兒園標準弄!”
“嗯。”雷宜雨滿意地微微頷首,這才在瘦猴等人七手八腳撐開的傘簇擁下,頂著工程師們持續不斷的歡呼聲,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這片沸騰的“忠誠堡壘”。
回到總部大樓頂層那間由特殊玻璃隔絕了秋雨寒意的辦公室,雷宜雨脫下濕透的夾克隨手丟給瘦猴。窗外,光穀園區的燈火在雨幕中暈染成一片流動的光河。手機屏亮著,是蘇采薇十分鍾前發來的加密簡報:“星盾係統首批樣機在首汽極端路測通過,零故障。老馬簽字了,中國通服正式函複同意合作框架。國防科大那邊第一筆定向經費已按‘333結構’同步劃轉。”
雷宜雨的指尖劃過冰冷的屏幕,臉上卻沒有在工地時的激昂,深邃的目光投向雨幕深處,仿佛能穿透陰雲看到那片壓抑著恐怖力量的土地——董天今天下午的加密消息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龍門山斷裂帶微震活動顯著增強。”
“漢卿。”雷宜雨忽然開口。正拿著幹爽衣服快步走進來的徐漢卿立刻應聲:“雷總?”“磐石居,‘石’字怎麽寫?”雷宜雨沒回頭,聲音有些沉。“土石的石。”徐漢卿下意識回答,隨即敏銳地捕捉到老板話裏的深意,補充道,“也是堅如磐石的石!”“對,”雷宜雨轉過身,眼神銳利地盯著他,“石頭夠硬,才能當根基,擋得住風雨!磐石居的地基標準,給我按防烈度8級設防再調高一級!所有承重構件用料清單,今晚就發給老吳!他不是在巴蜀盯著庫房改建簡易安置屋嗎?拿我們自產的最高強度鋼材的標準來!”徐漢卿心頭猛地一凜!防烈度8級還要上調!這哪是蓋公寓樓,這是在打造戰略要塞的標準啊!聯想到董局和雷總這幾天對巴蜀那片區域異乎尋常的關注……“是!我立刻聯係鋼廠,用‘磐石計劃’c型高強度特種鋼,抗拉強度和抗震指標對標軍工建築!數據加密傳輸給老吳!”他沒有任何遲疑,雷總這種不惜成本的指令背後,必然有更大的風雨在醞釀。
“還有,”雷宜雨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聲音低沉卻帶著刀鋒般的穿透力,“光非洲那邊‘千鄉計劃’的小額金融數據節點,拉各斯工廠的生產數據,從明天開始,包括‘星盾’城市調度係統的實時路況數據,全部加密後往磐石居配套的數據節點做一套實時熱備。那片湖底的光纜鋪設,立刻啟動!”徐漢卿倒吸一口涼氣。實時熱備所有核心業務數據?這意味著磐石居不僅僅是工程師的家,更要成為長江係數字帝國最關鍵、最堅固的“大腦”備份基地!“明白!我親自負責數據通道規劃和安全等級,保證三天內打通!磐石居基建完畢時,數據節點同步啟用!”他感到肩膀上沉甸甸的,這不僅是個家,更是個守護著長江核心命脈的堡壘!
晚餐是在總部食堂的獨立包間,隻有雷宜雨和蘇采薇。桌上擺著幾樣清淡小菜,兩碗熱氣騰騰的熱幹麵。蘇采薇看著丈夫眉宇間尚未完全散去的凝重,將一塊挑幹淨刺的清蒸魚放在他碗裏,聲音輕柔卻帶著洞察:“漢卿下午跟打了雞血似的,把材料部和數據中心的兄弟全都調動起來了,就差扛著圖紙去工地上打樁。磐石居那塊地……是不是還有別的考量?”雷宜雨夾起麵條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向妻子,窗外的雨光映在他眼底,深邃莫測。“三星挖走的是一時之利,”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我們要建的,是一艘能渡過大風大浪、讓兄弟們有根、有底、能安心拚命的船。家安了,心穩了,勁往一處使,這就是最大的金山。漢卿懂這個。”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蘇采薇臉上,一絲更深沉的憂慮一閃而過:“……這片風浪,恐怕不隻是在商場上。”他沒點破,但蘇采薇瞬間領會了那未竟之語的含義。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傳遞著無聲的支持與默契。
晚餐後,核心團隊例行的視頻連線會議。屏幕上,分散在各地的核心成員頭像亮起。王振國的頭像最先亮起,背景隱約是設計圖紙,他聲音有點激動後的微啞,但異常堅定:“雷總!團隊所有人都在!沒一個走的!您放心,星盾的最終算法優化包,我通宵趕出來!”拉各斯分廠的負責人頂著時差匯報:“徐工要求的‘黃金扳手’技能提升計劃已超額完成,本地三百名技工通過核心技能考核!”遠在巴蜀倉儲基地的老吳,視頻背景裏是碼放整齊如山的預製構件:“雷總!您讓漢卿發的鋼材標準收到了!巴蜀這邊第一批一百套簡易安置屋樣板全部采用c級高強抗震鋼結構,明天一早就能立起來給鄉親們看!後續材料供應節奏已按預案加速!”瘦猴擠在鏡頭前,臉上掛著奸計得逞的笑:“宜雨哥!華強北那幫孫子現在老實了,不僅產能跟上了,還倒貼給我們研發部免費升級了一批精密測量儀器,說是‘祝賀新家奠基’!呸!早幹嘛去了!”徐漢卿坐在雷宜雨右側,對著鏡頭言簡意賅:“磐石居項目組已全速啟動,工期壓縮方案完成,24小時三班倒。質量,隻會高於標準,絕不降低一分!”趙三強最後匯報,表情冷硬:“三星獵頭江城的據點關門了,我們的人確認姓張的韓國佬昨晚飛回上海。那幾個被滲透的目標人物……全部簽了保密協議和十年服務補充條款,資料移交安保序列最高保密等級。”
視頻畫麵中,一張張或熟悉或年輕的臉龐都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歸屬感和鬥誌。雷宜雨環視一圈,目光在每一個核心成員頭像上短暫停留。末了,他身體微微前傾,靠近話筒,聲音不高,卻帶著足以穿透屏幕的力量,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磐石,已立。”“剩下的,”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掃過屏幕,也仿佛穿透層層雨幕與山河,落在遠方那無聲醞釀著風暴的斷裂帶上,“就是把我們的根,紮得更深、更穩!無論風雨多大,長江的船,都得穩穩當當地開下去!各就各位,打起精神!”
燈光映照下,他身後的巨大落地窗外,江城雨夜的霓虹如同不滅的燈火,那正在光穀之畔轟鳴打樁、注定將成為傳奇的“忠誠堡壘”,便是這艘巨輪在未知風浪中,最堅不可摧的定海神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