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未冷的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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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車夫從馬車上取下了水囊和幹糧,分發給眾人。大家圍坐在一起,一邊吃著幹糧,喝著水,一邊閑聊著。
    林詩允咬了一口手中的餅,說道:“真期待能快點到揚州,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那裏的樣子了。”
    趙承德笑著說道:“詩允姑娘莫急,等過了江州,揚州也就不遠了。說不定在江州我們還能遇到些有趣的事情呢。”
    秦朗掀開青布車簾,前方二十步外有株合抱粗的老槐樹,虯枝如傘撐開半畝陰涼,三輛烏蓬馬車已停在樹下,車轅旁斜倚著三柄長柄趕車鞭。
    “兩位夫子,下來歇腳吧。”秦朗反手扶住車轅。
    左側馬車上跳下的武夫子,右側林夫子捧著半卷《水經注》,青衫下擺沾著旅途的塵土。
    秦朗從車載食匣裏取了兩塊麥餅,繞過堆著行李的梢馬,忽見三名校服短打的車夫正圍坐在老槐根部。
    “三位大哥辛苦了。”秦朗遞出麥餅時,留意到中間那位車夫腰間別著半舊的牛皮箭囊,開口處還纏著圈褪色的紅繩——那是邊軍慣用的製式箭囊。
    三人均抬頭,削樹枝的漢子嗓音如破鑼:“公子折煞我等,咱仨粗人哪當得起‘大哥’稱呼。”
    “在下秦朗。”
    秦朗在三人對麵蹲下身,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麥餅邊緣的麩皮,“還未請教三位尊姓大名?”
    “俺姓張,單名一個龍字。”削柳樹枝的漢子率先開口,刀刃在掌心老繭上刮出刺啦聲響。
    右側麵容方正的車夫抹了把汗:“趙某虎。”
    最末那位始終垂眼盯著地上螞蟻的,聲音低沉如甕:“馬漢。”
    麥餅在指縫間捏出幾道深痕。
    秦朗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前世在警校時曾通宵追看過《三俠五義》影視劇,那開封府前的四大校尉——王朝、馬漢、張龍、趙虎,此刻竟在這大陳以三缺一的姿態出現在眼前。
    秦朗喉結滾動,脫口而出:“四位之中,可還有一位姓王的兄弟?”
    三雙眼睛同時凝住。
    張龍的短刀停在半空,趙虎的手按上了腰間的趕車鞭,唯有馬漢仍盯著螞蟻隊列,指尖卻悄然扣入泥土。
    秦朗意識到失言,後背霎時沁出冷汗:“在下並無他意,隻是這三個名字...與家母早年提起的故交重名,一時失態。”
    趙虎的手掌鬆開鞭柄,哼了聲:“公子若嫌名字粗陋,咱換個稱呼便是。”語氣雖硬,卻無怒意。
    張龍將削好的柳樹枝拋向樹根,樹皮翻卷處露出青白木質:"爹娘起的名兒,縱是土氣,也是精血所係。"
    秦朗抱拳過頂,額角抵著拳心:“是在下孟浪了。實因家母常說,若遇著名中帶‘龍、虎、漢’者,當以兄弟待之——不想今日竟成真了。”這套說辭半真半假,卻讓三車夫的神情鬆緩下來。
    馬漢終於抬眼,目光掃過秦朗一眼:“公子身上有戾氣,卻無官衙作派,倒像...行伍裏混過的。”
    這句話如石投入深潭。
    秦朗前世作為特種兵,曾在邊境執行任務時遭伏擊,再睜眼便躺在這具十六歲的軀體裏。
    秦朗笑道:“家父曾在鎮遠軍任職,在下幼時學過幾日騎射。三位大哥看這箭囊...”
    秦朗指向馬漢腰間的牛皮囊,“可是太和年間涼州軍的製式?”
    張龍大笑拍膝:“果然是行家!咱哥仨都在涼州軍混過,五年前裁軍才卸甲歸鄉。”
    張龍擼起左袖,小臂上三道刀疤如蜈蚣蟄伏:“這是中成四年,在黑山跟北魏人搶水草時留的。”
    趙虎則掀開褲腿,膝蓋內側碗口大的疤痕泛著青白:“太昌三年,跟著劉帥征江潞,被滾石砸的。”
    唯有馬漢沉默著解開箭囊,倒出三枚三棱破甲箭簇:“去年在涼州軍,大帥說要裁撤老弱,我等三人便湊了些銀錢,幹起這趕車的營生。”箭簇落地時叮當作響,驚起樹下蟄伏的草蟲。
    秦朗望著三枚刻著“涼州”暗紋的箭簇,忽然想起前世在博物館見過的唐代兵器——棱角分明的破甲棱,與記憶中金屬的冷光重疊。他撿起一枚箭簇,指尖撫過刻在簇尾的編號“丙字柒號”:“三位既是從征多年,為何不去投個州縣兵曹?”
    趙虎啐掉嘴角的草莖:“這年頭,刺史府的門房都要收三貫茶錢。咱哥仨沒讀過書,除了耍刀弄槍,也就趕車的本事。”
    樹蔭在地麵遊移,蟬鳴聲突然拔高又低落。
    秦朗將箭簇放回馬漢掌心,忽然笑道:“三位若不嫌棄,回到京城後,可願隨在下辦些差事?”
    張龍挑眉:“公子要養門客?”
    秦朗搖頭:“非是門客,而是...舊日行伍裏的兄弟。”
    馬漢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的塵土:“日頭偏西了,該趕路了。”他走向馬車時,箭囊在腰間晃出熟悉的節奏,讓秦朗想起前世戰友歸營時的步伐。
    三人走向各自的馬車
    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中,武夫子忽然湊過來:“秦小子,你剛跟那仨車夫聊啥呢,他們身上是有殺過人的血氣,你小子弱不禁風的離他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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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朗望著張龍甩動的趕車鞭,鞭梢紅纓掃過地麵,驚起幾隻螞蚱:"血氣?或許,是未冷的軍魂吧。"
    車隊重新上路時,老槐樹的影子被拋在身後。
    秦朗坐在車轅上,聽著車輪與車軸摩擦的吱呀聲,忽然想起馬漢倒出的箭簇——丙字柒號,那是涼州軍某隊第七名士兵的配箭。
    暮色漸起時,車隊在驛站打尖。秦朗獨自坐在廊下,借著火折子微光,翻開從馬漢箭囊裏"無意"撿到的半張殘紙。上麵用炭筆繪著地形圖,某處山穀畫著三道交叉的刀痕,旁邊注著"北魏伏兵處"——正是張龍說的黑山之戰地點。
    紙頁邊緣,有行極淡的小字:“王二哥若見此圖,望告知家中老母,犬子虎子已能開三石弓。”
    墨跡已有些暈染,卻讓秦朗心口發緊。他忽然明白,為何這三個名字會讓他心驚——不是因為開封府的校尉,而是因為,在涼州軍的某支小隊裏,曾有四個兄弟,老大王朝,老二張龍,老三趙虎,老四馬漢。
    而那張殘紙上的“王二哥”,應該就是那個沒有出現的王朝。
    秦朗捏著殘紙,望向星空,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更夫敲梆聲:“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梆聲中,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鼓。這大陳的熱風裏,不僅有他這個穿越者,或許還藏著更多未冷的故事,等著被車輪碾碎的塵埃,重新揚起在曆史的長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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