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寒策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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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瞬間凝固,舞姬們嚇得僵在原地,廣袖垂落,宛如垂死的蝶。
秦朗瞳孔微縮,卻迅速恢複平靜,反手握住陳睿淵的手腕,語氣不卑不亢:“殿下醉了。草民一介書生,不過是就治國之道抒發淺見,若有不當,還請殿下責罰。”
陳睿淵盯著他眼底閃爍的寒光,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甩開秦朗的手,跌坐在榻上:“好!好!好一個秦朗!果然如七妹所說,是個硬骨頭!”
鎏金獸首香爐吐出嫋嫋青煙,陳睿淵揮退最後一名侍女,紫檀木門合攏的刹那,暖閣內驟然陷入死寂。
趙虎握緊腰間長刀,目光如炬地擋在秦朗身前,直到陳睿淵輕笑出聲:"秦公子對這護衛倒是信任。"
秦朗抬手按住趙虎的肩,感受到趙虎緊繃的肌肉。
"趙大哥,你且在門外守著。"他低聲道,待腳步聲遠去,才轉身麵對倚坐在蟠龍榻上的三皇子。
陳睿淵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折扇,金紋在燭火下明滅不定:"秦公子可知,你那篇策論裏的"推恩令",足夠讓滿朝文武驚掉下巴?"
空氣仿佛凝固。秦朗深吸一口氣,上前半步:"殿下想聽真話?"
"本皇子深夜相邀,可不是為了聽假話。"
陳睿淵猛地展開折扇,扇麵上"天下太平"四字被他捏得發皺,"說說吧,將藩鎮裂土分治,你就不怕激起兵變?"
"怕。"
秦朗直視對方銳利的目光,"但更怕大陳重蹈前朝覆轍。殿下請看——"
他抓起案上的狼毫,在空白宣紙上勾勒出蜿蜒的疆界,"燕州,涼州,幽州,青州四藩擁兵自重,每年截留半數賦稅;江南五鎮私鑄鐵坊,兵器甲胄堆積如山。若任其坐大,不出十年,朝廷政令不出京城!"
陳睿淵的瞳孔微微收縮,折扇停在半空。
秦朗繼續疾書,墨跡在宣紙上暈染成星羅棋布的城池:"推恩令妙在"以親製親"。藩王嫡長子雖承襲爵位,其餘子弟卻能裂土封侯。看似尊榮未減,實則封地越分越小。不出三代,強藩必成散沙!"
"可那些藩王不是傻子。"
陳睿淵冷笑,"一旦察覺苗頭,定會聯合反抗。"
"所以需要雷霆手段與懷柔之策並行。"
秦朗將筆重重擲在硯台,墨汁飛濺如血,"先以鹽鐵專營斷其財路,再許以虛銜安撫藩王。若有人敢反......"
他突然壓低聲音,"當年高祖皇帝平叛時,留下的虎符可還在陛下手中?"
暖閣內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聲。陳睿淵盯著宣紙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想起今日在評卷閣,王承佑顫抖的朱筆在"推恩令"三字上劃出的歪斜紅痕。原來這看似瘋狂的計策,竟藏著如此縝密的布局。
"你就沒想過,自己隻是顆棋子?"
陳睿淵猛地逼近,溫熱的酒氣噴在秦朗臉上,"若推行此策,藩王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秦朗後退半步,撞翻身後的青瓷花瓶。碎裂聲中,他彎腰拾起一塊鋒利的瓷片,在掌心劃出細長血痕:"若能用我一人之命,換大陳百年太平,值了。"
鮮血滴落在"推恩令"的字跡上,暈開暗紅的花。
陳睿淵忽然斂了笑意,伸手將案上的輿圖緩緩卷起,動作間袖口金線繡的遊龍若隱若現:"明日學院大比放榜,本皇子自會讓主考官給你高分。"
他指尖摩挲著輿圖軸頭的青玉,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但那篇推恩令......不會公之於眾。"
秦朗猛地抬頭,燭光搖曳,映得陳睿淵的麵容忽明忽暗,像極了暴雨前翻湧的雲層。
"為何?"
"太急了。"
陳睿淵將輿圖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硯台裏的墨汁四濺,"你以為鎮南王的眼線是吃素的?若此刻公布推恩令,明日你的人頭就會高懸在揚州城頭!"他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內裏暗繡的鎖子甲,金屬鱗片在燭光下泛著冷光,"本皇子雖能護你一時,可朝堂那幫老狐狸,還有蠢蠢欲動的藩王......"
話音未落,秦朗已拱手打斷:"草民明白。"
他垂眸盯著自己掌心的血痕,那是方才辯論時被瓷片劃破的傷口,此刻又滲出細密的血珠,"隻是換策論......"
"換一篇穩妥些的。"
陳睿淵抓起案上的空白宣紙甩給秦朗,狼毫筆尖在宣紙上洇出深色墨點,"比如鹽鐵專營、漕運改革。既顯出你的才學,又不會觸藩王逆鱗。"
他折扇輕點秦朗胸口,語氣難得溫和,"來日方長,推恩令的事,總要徐徐圖之。"
秦朗接過宣紙,紙角還帶著陳睿淵掌心的溫度。
他忽然想起在國子監,夫子講過的"小不忍則亂大謀"。深吸一口氣,躬身行禮:"多謝殿下提點,草民今夜便重新擬寫策論。"
陳睿淵滿意地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怪不得七妹看好你。"
他忽而恢複玩世不恭的模樣,挑眉打趣道,"可不敢讓你死,七妹會傷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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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秦朗耳尖泛紅,又正色道:"推恩令的事不急,這等大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今日叫你來,不過是想見見能寫出這般奇策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秦朗耳尖泛紅,慌忙後退半步,袍角掃過滿地瓷片發出細碎聲響:“殿下莫要打趣草民,公主與草民不過是詩文之交。”
陳睿淵倚著蟠龍柱上下打量,折扇輕點掌心發出清脆聲響。燭火將少年清瘦的輪廓鍍上金邊,眉眼間既有書生的清正,又藏著沙場老將般的鋒芒,越看越覺得若這人做自家妹夫,倒也相配。
夜風卷著紗帳灌入暖閣,燭火明滅間,秦朗看見陳睿淵眼底難得的坦誠。
兩人又就朝堂局勢、藩鎮弊端談了半個時辰,直到更鼓聲驚破夜色。
臨別時,陳睿淵解下腰間一枚刻著“睿”字的玉佩塞給秦朗:“收好,遇到麻煩亮出來,多少能擋些明槍暗箭。”
秦朗握著溫潤的玉佩踏出王府,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趙虎立刻迎上來,警惕地掃視四周。而閣樓上,陳睿淵望著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喃喃自語:“七妹眼光倒是不錯……隻是這天下棋局,你可別被人當棋子用了才好。”
他轉身凝視牆上的《江山圖》,伸手將朱砂筆狠狠戳在鎮南王的封地,墨汁濺在畫中長江,宛如一道新添的血痕。
陳睿淵話音未落,一道黑影自梁上輕盈落地。來人蒙著玄色麵巾,唯有一雙眼睛冷若寒星,腰間短刃纏著浸油的布條——正是王府最隱秘的暗衛首領。
"殿下,可是要傳訊京城?"
沙啞的嗓音像是砂紙磨過青磚。
"不錯。"
陳睿淵從暗格裏取出一封火漆封印的密信,朱紅印泥上赫然是皇家獨有的螭龍紋,"連夜送往父皇手中,沿途驛站備好快馬。若遇任何阻攔......"他突然抽出案上的匕首,寒光閃過,桌角的青銅鎮紙應聲而斷,"立刻焚信,活著回來複命!"
暗衛單膝跪地,掌心接過密信的瞬間,能感受到火漆殘留的餘溫。
"屬下以性命擔保!"
話音未落,身形已如狸貓般竄上屋簷,瓦片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轉眼便消失在夜色深處。
陳睿淵望著空蕩蕩的暖閣,忽然想起秦朗方才分析藩鎮時眼中的灼灼火光。他踱步到窗前,推開雕花槅扇,揚州城的夜市燈火如星河墜落,可繁華背後,不知藏著多少鎮南王的眼線。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七妹生辰時硬塞給他的,此刻卻莫名想起秦朗接過玉佩時微微顫抖的手。
"推恩令......"
他對著虛空輕聲呢喃,燭火在夜風裏明滅不定,將牆上的《江山圖》染成血色,"父皇,您會做何抉擇?"忽然冷笑出聲,笑聲驚起簷下棲息的夜梟,振翅聲混著更夫的梆子聲,飄向鎮南王府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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