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胡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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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剛開始摔倒時,她又疼又怕,但還沒意識到危險。在於媽媽衝她呼喊時,她隻覺得委屈,心裏還有點埋怨媽媽把她綁在這兒,還把車騎摔了。察覺到不對,是明顯感覺到巨大的車身正向她逼近。那一刻,她嚇傻了,動彈不得,心裏慌得直想吐,隻能習慣性地看向媽媽。
接著,她看到了讓自己失神的一幕。她躺在地上,清楚地看到於媽媽是如何跑到車前,又是如何坐到地上的。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於婷婷接觸新事物較多,孩子又好奇,跟著哥哥們沒少打聽汽車的事,她知道的比於媽媽多。汽車的速度有多快,對人的傷害有多大,她一知半解的這些足夠讓她嚇得說不出話。
她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媽媽了,整個人都懵了。於媽媽來抱她時,她像在做夢一樣,滿肚子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司機也把自行車拖了過來,支在一旁檢查,車子沒啥大問題,就是有些磕碰。母女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司機也頭皮發麻。三人對視一眼,於媽媽開口了:“這事也不怪你,後麵還有一輛車呢,它跑了。俺娘倆雖然沒被撞到,但你看,這摔得也不輕,你出個藥錢行不?”
司機不是本地人,隻是從這兒拉貨路過,哪能想到碰上這種事。說起來這事不怪他,可誰讓是他的車呢,不管因為誰,他的車差點撞到人是事實。人家沒獅子大開口,自己也不能不講道義,還得感謝人家沒訛詐自己。“應該的,應該的,真的很對不起,醫藥費我出,你放心,我再多給兩百,給你女兒壓壓驚!”
於媽媽一聽,有點不好意思,她本沒想要多的,可聽到說是給閨女壓驚的,又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過了錢。不管司機怎麽想,於媽媽對他的好意表示了感謝。司機問需不需要送醫院,於媽媽表示待會會通知家裏人。司機可能怕後續有麻煩,就想先走,於媽媽沒為難他。
等大卡車離開,於媽媽強忍著疼痛,把閨女抱到自行車前麵,一路推著去了娘家。路程確實不遠了,隻是因為在國道路邊,附近沒有村莊,剛才出事時才沒人看到。於婷婷不想讓媽媽推著,想自己下來走,於媽媽沒同意。看到媽媽滿臉心疼,她心裏更難受了,明明受傷最重的是媽媽,媽媽卻一直在擔心她。
到了姥姥家,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好在仔細檢查後,自己也感覺除了皮外傷,其他沒啥大礙。又打電話通知了爸爸,還沒到吃飯時間,於爸爸就帶著一屋子人趕來,大家都擔心得等不及,非要來看看。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於婷婷都不能去姥姥家,稍微遠一點的地方也不行。除了於爸爸,其他人也不讓騎自行車帶她了。以前,於婷婷最喜歡和哥哥們騎自行車出去玩,現在不僅大人不許,哥哥們也不敢了。要是以前,於婷婷肯定要鬧翻天,可經過這件事,她改變了很多。
不讓跑遠,她就在家玩;不讓坐車子,她就催著哥哥們自己出去玩,拒絕大家在家陪她,還說一個人自在。家裏人都以為她是被嚇到了,其實也算是,不過是被媽媽的愛嚇到了。她清楚地認識到,家裏人真的可以為她付出生命,而她卻沒為他們做過什麽。不管誰家有好吃的,總是先緊著她吃夠;她想要什麽,誰家有都會拿給她。
其實哥哥們也會有委屈的時候,但沒人跟她說,也沒人跟她計較,哥哥們也從不吵鬧。她開始學著和大家分享東西,有事先自己解決,也不再向家人提無理要求。父母農活很多,哥哥們也都長大了,有自己的事情。於婷婷發現,自己以前真的有點自私,可大家都願意寵著她。
於婷婷改變後,大家更疼她了,總以為是那場事故留下的後遺症。於婷婷也不說破,隻是盡力做一個讓大家都開心的開心果,做家裏人都喜愛的好閨女、好妹妹。
聽了於婷婷的事,殷錦年也是感慨萬千。沒想到,表麵如此開朗的小太陽,內心還有這樣的故事,也有著那麽細膩溫柔的一麵。殷錦年覺得,在初中這段難熬的時光裏,能交到這樣一個朋友,真的很幸運。
同村的殷振華在中學當老師,不過不教殷錦年。殷錦年能在學校得到各種照顧,這幾乎都是殷振華打過招呼的結果,當然,這也是殷長安拜托的。
麗群和殷錦年年紀相仿,但殷錦年跳級了,比她高一個年級,如今殷錦年讀六年級,而麗群還在讀五年級。由於殷振華調到中學教書,今年分到了老師宿舍,全家便一起搬了過來,麗群也轉學到了鎮上的小學。
兩人從小玩到大,現在能天天見麵,都高興壞了。自從搬過來,麗群的媽媽總叫殷錦年去她家,有時做了好吃的也喊她。可殷錦年特別不好意思,常常拒絕。麗群媽媽就說她太見外,都是一家人,不用怕啥。殷錦年隻好笑笑,她實在不喜歡去別人家白吃白喝,總覺得很羞恥。
如今,殷秋晚已然習慣了吃自己在學校蒸的米飯。食堂的飯菜雖說油水不多,但對大家而言,已然算得上不錯。不少同學甚至連菜都不打,自己蒸好米飯後,從家中帶上鹹菜,一日三餐便這般解決。殷秋晚開始在星期天下午用過餐就啟程前往學校,一來如此能悠然踱步過去,不至於太過匆忙;二來早到還能去找麗群暢快地玩上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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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振華居住的這座小院,隔壁住著殷秋晚的數學老師,是個身形瘦小的老頭,名叫胡羨中,年過半百,性格稍顯古板,卻不失和藹可親之態。他講數學課時常常引經據典,將枯燥的知識演繹得妙趣橫生,極具吸引力,殷秋晚滿心喜歡上他的課,可成績卻總是差強人意。殷秋晚數理化成績平平,文科成績卻格外優異,理科老師們都對她略有微詞,直言她偏科嚴重,學習不夠用心。
實際上,並非她不想學好理科,實在是那些公式令她頭疼不已,無論如何都難以理解。物理和化學尚可,部分內容靠死記硬背還能勉強應付,數學卻全然依賴計算,她在這門學科上的成績最為糟糕。然而,胡羨中卻十分欣賞她,稱讚她盡管聽得似懂非懂,但課堂上總是全神貫注。胡羨中最反感上課走神的學生,可他對每個學生都關懷備至。
班裏有個調皮搗蛋的學生叫李家寶,每次上課不但自己不認真聽講,還總愛攪擾周圍同學,老師多次提醒,他卻依舊我行我素。有一回上數學課,胡羨中點了他三次名,甚至還擲粉筆頭以示警告,可他仍舊在下麵嘰嘰咕咕說個沒完。
胡羨中這下被徹底激怒了,小老頭難得滿臉怒容,精瘦的身軀筆挺地佇立在講台上,目光如炬,死死地盯著李家寶。李家寶察覺到氣氛異常,還妄圖耍寶緩和氛圍,嬉皮笑臉地對老師說道:“胡老師,您瞧,您都不講課了,這不也耽擱其他同學嗎?您就當我不存在,行不?”
胡羨中一聽,怒火更盛,隨手從講桌裏抽出戒尺,噔噔噔快步衝到李家寶跟前,對著他的胳膊重重地打了一下。教室裏的戒尺通常隻是個擺設,極少有老師會真正動用,懲罰學生的情形也不多見,多數時候也就是打打手心。學生眾多,成績良莠不齊,老師授課內容一致,學與不學全憑學生自身。老師雖可管教學生,但過於出格的事情一般由教導主任處置,班裏的老師通常不會過多幹預,頂多口頭訓誡幾句,畢竟也忌憚打了學生後家長前來問責。
胡羨中並非班主任,教授的班級也不止一個,以往從未發過如此大的脾氣。李家寶本就是個愛逗趣的學生,與老師們相處隨意慣了,沒大沒小。第一下沒反應過來就挨了打,之後他猛地躥出課桌,圍著教室撒腿狂奔。胡羨中都五六十歲的人了,哪能跑得過這年輕力壯的小夥,跟在後麵跑得氣喘籲籲,連李家寶的衣角都觸碰不到。
胡羨中一邊追趕,一邊揮舞著戒尺作勢要打,嘴裏還斥責道:“你瞅瞅你的名字,家寶,家寶,你家裏肯定把你視作寶貝。送你來上學,是盼著你能成才,你天天上課搗亂,一點書都不學,還有臉說這話,還耽誤別人,你到底想怎樣?把自己當什麽?當屁啊?還說讓我當你不存在,那你上這來幹啥?不上學你來這兒幹嘛?我是老師,我當你不存在,你叫我啥?啊,你說,你叫我啥?”
胡羨中這一番話說得聲嘶力竭,班裏瞬間寂靜無聲,沒有一個人敢出聲。他跑不動了,說話也耗盡了力氣,胡羨中丟下戒尺,扶著課桌緩緩挪到講台上。他用幹枯的雙手撐住講桌,他的身形是如此矮小,殷秋晚心想,自己站在講桌那裏大概也就露出半截身子,而胡羨中僅僅比自己高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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