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郊區。
    廢品收購站的牌子早已褪色，歪歪斜斜地掛在鐵絲網門口，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站內堆滿了各種金屬廢料、廢紙和塑料，形成小山一般的輪廓。
    鐵門因年久失修而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幾隻麻雀被驚起，撲騰著翅膀飛向遠方。
    朗安把車停在院子裏，楊鳴從副駕駛下來。
    這個地方，他已經很久沒來了。
    當年他剛到南城時，這裏是他們的第一個據點。
    那時沒有眾興公司，沒有豪車，沒有高檔辦公室，隻有這個破舊的廢品收購站和幾個兄弟。
    他走進辦公室，老五已經到了。
    見楊鳴進來，他立即站起身。
    “狄明和老孔呢？”楊鳴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隨意地坐在辦公椅上。
    朗安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匯報道：“在路上，馬上就到。”
    不出三分鍾，門外傳來腳步聲。
    狄明進門時臉色陰沉，眼睛裏含著一股壓抑的怒火。
    自從阿龍被打成植物人，他整個人都像繃緊的鋼絲。
    孔強江緊隨其後。
    “好久沒來這了。”楊鳴環顧四周，語氣中帶著幾分懷念。
    眾人神情各異。
    楊鳴點燃一根煙：“說說你們的想法。”
    “我帶兩個兄弟去宜城！”狄明陰冷的道，“給我一個星期時間，我保證做了他。”
    “別說這些沒用的，如果他這麽容易對付，也活不到現在了。你別忘了，就連何誌明都隻能躲來南城，你如果帶人過去，恐怕連他人都見不到，你就已經栽了。”楊鳴吐出一口煙緩緩道，語氣裏沒有責備的意思。
    聞言，狄明立即收斂了情緒，但仍握緊了拳頭，青筋在手背上隆起。
    “孔兵這個人很特別。”楊鳴繼續說道，“他不愛出風頭，做事有耐心，善於等待時機。最重要的是，他極其自負。”
    “我把他那兩個手下的屍體送回宜城，就是要刺激這種自負。”
    其他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楊鳴身上，似乎都不清楚自己老大的用意。
    “鳴哥，你是不是有什麽計劃？”孔強江終於開口。
    楊鳴環視一圈，確保每個人都在認真聽：“我故意做得這麽高調，就是要讓孔兵以為我會去宜城找他。讓他覺得我會把宜城當作主戰場，讓他在那集結力量等我上鉤。”
    眾人還是不理解他的意圖，見狀楊鳴笑笑，沒有解釋，而是看向狄明：“你準備一下，去宜城一趟。”
    狄明愣了一下，隨即眼中浮現出興奮的光芒：“去幹掉孔兵？”
    “不。”楊鳴輕輕搖頭，“就做他們對我們做的事。”
    “他對我們做的事？”
    “之前狗毛和那個什麽小華哥在南城是怎麽做的，你去了宜城就怎麽做。”
    狄明麵露失望：“就這樣？”
    “那要是他反擊呢？”老五擔心的問道。
    “他肯定會反擊。”楊鳴吐出一口煙霧，“但不會太快。他會先觀察，試圖搞清楚我的真實意圖。而我就是要利用這段時間，打他個措手不及。”
    他語氣一轉，沒有繼續說下去。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朗安輕輕敲了敲桌子：“鳴哥有鳴哥的計劃，我們照做就行。”
    楊鳴笑了笑：“總之，狄明這一趟是明牌，接下來的才是暗牌。至於暗牌是什麽，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鳴哥，那我什麽時候動身？”狄明迫不及待地問。
    “三天後。”楊鳴回答，“我已經跟何誌明打過招呼了，他的人會配合你的行動。畢竟，宜城是他的地盤，他們更熟悉情況。”
    狄明點點頭，眼中閃爍著複仇的火光。
    “帶多少人去？”孔強江問道。
    “從保安公司抽調十個精幹的，”楊鳴道，“你親自挑選。外加狄明你自己帶的五個核心手下。人不在多，而在精。”
    孔強江沉思片刻：“我覺得，光靠這些人還不夠。如果宜城那邊有埋伏怎麽辦？”
    楊鳴笑了笑：“我已經讓老五安排了兩隊人馬，提前潛入宜城，暗中接應。一旦有異常，立刻支援。”
    老五點點頭確認：“已經安排好了，都是可靠的兄弟。”
    楊鳴補充道：“另外找人，把消息放出去，就說我正在集結人馬準備去宜城。”
    “這樣會不會太明顯？”老五問。
    楊鳴道：“越明顯越好。孔兵這種人，越是看到明顯的動作，越會懷疑背後有詐。反而會猶豫不決，貽誤最佳的還手時機。”
    眾人沒有異議，聽從安排。
    望著外麵逐漸暗沉的天色，楊鳴思緒卻沉入了對那個幾乎素未謀麵之人的解析中。
    那天在劉韓的會上，滿場爭相角逐，唯有那個坐在角落的男人，安靜得近乎隱形。
    全程一直沉默，甚至連笑都沒有。
    當時楊鳴就注意到了那道目光，平靜表麵下藏著的鋒利，如同淤泥中的刀片。
    類似孔兵這樣的人，他見過不少。
    那種骨子裏帶著的韌勁，是很多道上的人天生就缺少的。
    對方從一個小混混，到如今掌控三個城市，這條路絕非偶然，更談不上運氣。
    楊鳴眯起眼睛，回想著自己搜集到的每一條關於孔兵的信息。
    此人從不乘坐高檔座駕，不戴名貴腕表，甚至連女人都很少沾染。
    這不正常，在這個圈子裏，一個男人若是不展示財富和權力，要麽是與世無爭的聖人，要麽就是極度自我克製的野心家。
    而孔兵，顯然是後者。
    他為何能讓宜城和樂城的地頭蛇們俯首稱臣？
    靠武力？
    不可能。
    一定是耐心地尋找每個人的軟肋，然後一擊即中。
    就像他對付何誌明那樣，先滲透，再伏擊，最後收網。
    如此幹淨利落，幾乎無懈可擊。
    楊鳴輕輕叩著太陽穴。
    他知道，孔兵此刻一定在分析自己，就像自己在分析他一樣。
    區別在於，孔兵手上的資料太少，而楊鳴已經摸清了對方的路數。
    孔兵會認為自己衝動、感情用事，會等著自己衝進宜城的陷阱。
    而這正是他要利用的地方。
    在滇南瀚海的時候，楊鳴就學會了一件事。
    讓朋友低估你的優點，讓敵人高估你的缺點！
    楊鳴知道，這場戰爭已經開始，而他需要做的，就是讓對手繼續走入自己構築的迷局中。
    博弈，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