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浩的童年，是在九十年代初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度過的。
    村子裏的房子大多是土木結構，狄家的房子更是破舊不堪。
    三間土房，中間是堂屋，兩邊是臥室，屋頂的瓦片缺了好幾塊，每到雨季就要在屋裏擺幾個破盆接水。
    房子的牆壁因為年久失修，到處都是裂縫，冬天的時候山風從縫隙裏鑽進來，屋裏冷得像冰窖。
    狄浩的父親在他四歲那年死於一場意外。
    那是一個雨天，父親去山上砍柴，回來的路上踩滑了，從十幾米高的山崖上摔下來，當場就沒了氣息。
    村裏人把他抬回來的時候，狄浩的母親哭得昏死過去，狄明抱著弟弟在一旁不知所措。
    父親的死讓這個本就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母親一個女人要養活兩個孩子，還要照顧年邁的外婆，生活的重擔幾乎要把她壓垮。
    那時候狄浩還小，不太明白死亡的含義，隻是隱約感覺到家裏的氣氛變了，母親總是在夜裏偷偷哭泣，哥哥也變得沉默寡言。
    但狄浩很快就明白了貧窮意味著什麽。
    別的孩子有新衣服穿，他和哥哥隻能穿別人家不要的舊衣服，大小從來不合身。
    別的孩子有玩具，他們隻能用泥巴捏小人，用樹枝當刀劍。
    最難熬的是吃飯，經常是連續幾天隻有稀粥和鹹菜，有時候連鹹菜都沒有，隻能用鹽水泡飯。
    狄浩從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了與眾不同的觀察力和思考能力。
    當其他四五歲的孩子還在無憂無慮地玩耍時，他已經開始觀察大人們的表情和行為，試圖從中獲取信息。
    他發現母親每次去村長家借糧食回來後都會紅著眼睛，他知道那不是因為高興。
    他發現村裏有錢的人家看他們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優越感，即使是小孩子也不例外。
    這種觀察讓他過早地成熟，也讓他的心裏埋下了某種陰暗的種子。
    狄浩七歲開始上小學，學校離家有五裏路，每天都要走一個多小時。
    那時候狄明已經十四歲，跟著村裏的包工頭出去打工了，家裏的負擔稍微減輕了一些。
    狄浩在學校裏很快就展現出了驚人的學習天賦。
    無論是語文、數學還是其他科目，他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成績永遠是全班第一。
    老師們都很喜歡這個聰明懂事的孩子，經常在課堂上表揚他。
    但同學們對他的態度卻很複雜。
    一方麵，大家都佩服他的聰明，考試的時候總想偷看他的答案。
    另一方麵，他的貧窮又讓他成為嘲笑的對象。
    他的衣服總是破破爛爛，鞋子經常開口，書包是用布縫製的，鉛筆用到隻剩一個小頭還舍不得扔。
    更重要的是，狄浩從來不主動與人交往。
    他總是獨來獨往，很少說話，即使被問話也隻是簡單回答幾個字。
    這種孤僻的性格讓其他孩子覺得他很奇怪，有些膽大的開始故意疏遠他，甚至找機會欺負他。
    那是一個冬天的下午，狄浩像往常一樣最後一個離開教室。
    當他走到學校後麵的小樹林時，三個高年級的學生攔住了他。
    領頭的是一個叫張強的五年級學生，他的父親是村裏的小賣部老板，在當地算是有錢人家。
    “狄浩，聽說你很聰明啊？”張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狄浩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三個人，計算著逃跑的路線。
    “我們有道數學題不會做，你幫我們做做。”張強說著，從書包裏掏出一張作業紙。
    狄浩接過來看了一眼，是一道很簡單的應用題，以他的水平幾分鍾就能做完。
    但他察覺到了這幾個人眼中的惡意，知道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我要回家了。”狄浩把作業紙遞還給張強。
    “著什麽急？”張強一把推了他一下，“先把題做完再走。”
    狄浩被推得後退了幾步，書包裏的書撒了一地。
    他彎腰去撿書，三個人卻圍了上來，開始踢他的書本。
    “小乞丐，這麽破的書還要撿？”
    “看看這書包，哈哈，是不是你媽用破布給你縫的？”
    “還有這鞋子，腳趾頭都露出來了。”
    狄浩默默地撿起書本，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或者屈辱的表情。
    這種平靜反而讓三個人覺得無趣，張強一腳踢在狄浩的屁股上，把他踢倒在地。
    “下次見到我們要主動打招呼，知道嗎？”張強惡狠狠地說道。
    三個人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狄浩一個人坐在地上。
    他的褲子磨破了一個洞，膝蓋擦傷了，但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那天晚上，狄浩沒有告訴母親發生的事情。
    他安靜地吃完晚飯，寫完作業，然後躺在床上思考。
    他想起了哥哥狄明曾經跟他說過的話：“有人欺負你就要打回去，不能當縮頭烏龜。”
    但是狄浩知道，以他的身材和力量，根本不可能打得過那三個人。
    硬碰硬隻會讓自己受更多的苦。
    他需要想一個更好的辦法。
    接下來的幾天，狄浩開始仔細觀察張強三個人。
    他發現張強雖然在學校裏很橫，但其實學習成績很差，特別是數學，經常被老師批評。
    張強的父親對他的學習要求很嚴，如果成績太差就會打他。
    更重要的是，狄浩發現張強有一個秘密：他偷過學校小賣部的東西。
    那天中午，狄浩看到張強趁著小賣部老板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包方便麵塞進書包。
    張強以為沒人看見，但狄浩恰好從窗戶裏目睹了整個過程。
    機會來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張強他們再次堵住了狄浩。
    這次張強更加囂張，直接要狄浩每天幫他們做作業，還要把自己的午飯分給他們一半。
    狄浩平靜地聽完他們的要求，然後說：“我可以幫你們做作業。”
    張強三人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平時很倔強的小子這麽容易就妥協了。
    “算你識相。”張強得意地笑了，“以後每天早上把作業交給我。”
    從那天開始，狄浩確實每天早上都會把做好的作業交給張強。
    張強的成績突然有了明顯的提高，數學作業再也沒有出過錯，老師還在班上表揚了他。
    但是好景不長。
    兩個星期後的一個下午，數學老師王老師把張強叫到了辦公室。
    “張強，這道題你是怎麽做出來的？”王老師指著一道複雜的應用題問道。
    張強看了一眼題目，頓時傻眼了。
    這道題他根本看不懂，更別說解答了。
    “我……我……”張強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這道題是我昨天專門出的，難度遠超過五年級的水平，全班隻有狄浩一個人能做出來。”王老師的語氣變得嚴厲，“你告訴我，這作業到底是誰做的？”
    張強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他知道事情敗露了。
    原來，狄浩在幫張強做作業的時候，故意在其中幾題使用了遠超過五年級水平的解題方法。
    這些方法是他從哥哥的初中課本上學到的，對他來說不難，但對張強這個年級的學生來說是絕對不可能掌握的。
    狄浩早就料到老師遲早會發現異常，他就是在等這一天。
    張強被叫到辦公室談話後，又被叫來家長。
    他的父親得知他不但成績作假，還欺負同學，當場就給了他幾個耳光。
    第二天，張強在全班同學麵前被迫向狄浩道歉。
    但這還沒有結束。
    幾天後，學校小賣部丟東西的事情也被舉報了。
    有人在舉報信中詳細描述了張強偷方便麵的時間、地點和過程，甚至連他是怎麽把方便麵藏在書包裏的細節都一清二楚。
    學校對偷竊行為零容忍，張強被記了大過，還要在全校大會上檢討。
    他的父親更是氣得要打斷他的腿。
    從那以後，張強再也不敢找狄浩的麻煩，甚至看到狄浩都要繞道走。
    其他想要欺負狄浩的同學也收起了心思，大家都隱約感覺到這個瘦小的男孩身上有種讓人不安的東西。
    這件事讓狄浩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拳頭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
    有時候，大腦比拳頭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