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飛機死了之後，建設路這一帶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原本井然有序的灰色產業鏈條開始出現鬆動。
    哈兒是飛機最信任的小弟，也是這一帶公認的二號人物。
    按照江湖的慣例，老大出事了，應該由二號人物接班。
    所以很多人都覺得哈兒會順理成章地接替飛機的位置，繼續管理建設路這邊。
    但是老鬼遲遲沒有放話出來，這讓哈兒心裏越來越沒底。
    哈兒今年二十八歲，跟著飛機混了快四年。
    這四年裏，他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慢慢成長為飛機手下最得力的助手。
    建設路一帶的老虎機生意，有一大半都是他在具體操作。
    小額放貸的事情，也基本上是他在跑腿。
    可以說，除了飛機本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一帶的情況。
    正因為如此，哈兒覺得自己有資格，也有能力接替飛機的位置。
    但是江湖規矩就是江湖規矩，不管他有多少資格，如果老鬼不點頭，他就不能名正言順地接班。
    而老鬼的態度一直很模糊，既沒有明確表示支持他，也沒有明確表示反對。
    這種曖昧的態度讓哈兒感到焦慮和不安。
    他曾經考慮過主動去找老鬼，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
    但是想來想去，他覺得這樣做不太合適。
    老鬼是飛機的大哥，也就是他的大哥的大哥，輩分擺在那裏。
    如果他貿然找過去，說不定會被認為是不知天高地厚，到時候不僅得不到支持，反而可能會惹來麻煩。
    所以哈兒選擇了等待，等待老鬼主動聯係他。
    但是等來等去，他等到的不是老鬼的召見，而是一些讓他很不舒服的傳言。
    道上開始有人說，建設路這一帶以後會交給阿龍來管。
    阿龍是老鬼目前手下的紅人，如果老鬼真的決定讓阿龍接手，哈兒也隻能接受這個現實。
    雖然心裏不舒服，但哈兒明白輕重。
    在道上就是這樣，任何事都比不上大哥的決定。
    如果老鬼認為阿龍更適合管理建設路，那就說明阿龍確實比他更有優勢。
    哈兒開始做心理準備，準備接受阿龍成為自己新老大的現實。
    但是讓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事情發生了另一個轉折。
    昨天，老鬼親自給哈兒打了電話。
    電話裏，老鬼的語氣很平靜，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哈兒大吃一驚。
    老鬼告訴他，建設路這一帶以後會交給一個叫狄浩的人，讓哈兒以後跟著這個狄浩混。
    哈兒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
    狄浩？
    這個名字他從來沒有聽說過。
    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名字的人，怎麽可能突然冒出來接手飛機的地盤？
    掛了電話之後，哈兒立刻讓手下的人去打聽這個狄浩的底細。
    打聽的結果更讓他感到意外。
    這個狄浩不是什麽道上的知名人物，甚至連小有名氣都算不上。
    唯一能找到的線索，就是前段時間錢彥彬用作弊器搞老虎機被抓的那件事。
    當時狄浩帶了五千塊錢過來贖人，哈兒見過他一麵，但也僅僅是一麵之緣。
    這樣一個人，現在竟然要成為自己的老大？
    哈兒甚至懷疑這個狄浩是不是老鬼的什麽親戚。
    在江湖上，裙帶關係並不少見。
    很多時候，一個人能夠獲得某個位置，靠的不是能力，而是血緣關係或者其他特殊關係。
    但是經過多方打聽，哈兒沒有找到任何證據證明狄浩和老鬼之間存在親屬關係。
    最終，還是阿龍給了哈兒一個解釋。
    阿龍告訴哈兒，狄浩是主動找到老鬼的，承諾以後建設路這邊交給他管理，他會給老鬼雙倍的份子錢。
    也就是說，原來飛機每個月上交的八萬多，狄浩承諾會上交十六萬。
    聽到這個解釋，哈兒心裏的不爽達到了頂點。
    他跟著飛機這麽多年，對建設路的情況了如指掌，對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很熟悉。
    論資曆，論能力，論對這一帶的了解，他都比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狄浩強得多。
    結果就因為對方出得起更多的錢，自己就要屈居人下？
    這讓哈兒無法接受。
    更讓他憤怒的是，這個狄浩承諾的十六萬，很可能根本就是空頭支票。
    建設路這一帶的生意哈兒很清楚，每個月能有十萬左右的純收入就已經很不錯了。
    飛機之前能上交八萬多，已經是把大部分利潤都交了上去。
    狄浩憑什麽說能交十六萬？
    除非他有什麽特別的門路，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意味著建設路這一帶會發生很大的變化，而這些變化很可能不是什麽好事。
    哈兒開始打算給狄浩一個下馬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知難而退。
    他不能直接違抗老鬼的決定，但是他可以通過其他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如果狄浩識趣，主動退出，那大家都好說話。
    如果狄浩不識趣，非要硬撐下去，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狄浩帶著錢彥彬、小板凳、麻杆和鐵頭四個人來到了建設路。
    建設路是南城東區的一條老街，兩邊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的樓房，看起來有些破舊。
    街道不寬，但很熱鬧，各種小店鋪一家挨著一家，賣什麽的都有。
    狄浩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家叫“迎客茶樓”的地方。
    這家茶樓開了很多年，從外麵看很不起眼，招牌都已經褪色了。
    但是熟悉建設路的人都知道，這裏是這一帶混混們的大本營，平時那些不務正業的人都喜歡聚集在這裏。
    說是茶樓，其實就是個麻將館。
    一樓有十幾張麻將桌，二樓還有幾個包廂，從早到晚都有人在這裏打牌。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大家都叫她胖嫂，據說和飛機的關係很不錯。
    狄浩推開茶樓的門，裏麵傳出一陣嘩啦嘩啦的麻將聲，混雜著各種粗話和笑聲。
    一樓大廳裏煙霧繚繞，十幾張麻將桌都坐滿了人，大部分都是中年男人，穿著隨意，嘴裏叼著煙，手裏捏著牌，看起來都很投入。
    胖嫂坐在收銀台後麵，看到狄浩他們進來，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顯然她已經知道了狄浩的身份，也知道今天會有這麽一場會麵。
    “幾位是找哈兒吧？”胖嫂站了起來，“他在二樓包廂等著呢。”
    狄浩點點頭：“麻煩了。”
    胖嫂領著他們上樓，走廊裏的光線很暗，兩邊是幾個包廂，每個包廂的門都是關著的，但可以聽到裏麵傳來的說話聲和麻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