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國際學校門口。
    下午四點，正是放學時間。
    校門口停滿了車，家長們三三兩兩站在路邊，等著接孩子。
    何滔遠的車停在對麵馬路，隔著一條街，能清楚地看到校門。
    他坐在駕駛座上，鄭信坐在副駕駛，兩人都沒說話。
    校門打開了，孩子們陸陸續續走出來。
    有的背著書包，有的提著畫板，有的手裏拿著籃球。
    家長們迎上去，接過孩子的書包，牽著手往停車的地方走。
    何滔遠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
    孩子們越來越少，校門口的家長也漸漸散了。
    何滔遠的手握著方向盤，越來越緊。
    又過了十分鍾，校門口已經沒什麽人了。
    隻有幾個老師站在那裏，和最後幾個家長說著話。
    鄭信看了何滔遠一眼，沒說話。
    何滔遠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翻到王小芸的號碼。
    他猶豫了幾秒，還是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五六聲，才被接起來。
    “喂。”王小芸的聲音很冷淡。
    “小芸，是我。”何滔遠說，“子軒呢？我在學校門口，怎麽沒看到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他轉學了。”王小芸說。
    “轉學？”何滔遠愣了一下，“轉去哪了？”
    “這個你不用管。”
    “什麽叫我不用管？”何滔遠的聲音提高了，“他是我兒子！”
    “你清醒一點。”王小芸的語氣更冷了，“你現在能給他什麽？”
    “我……”
    “我已經決定了，準備送他出國。”王小芸說，“等他出國了，你就別想再見到他了。”
    何滔遠的腦子“嗡”的一聲。
    “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送他出國。”王小芸重複了一遍，“這樣對他好。”
    “憑什麽！”何滔遠吼了出來，“他是我兒子！你憑什麽不讓我見他！”
    “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王小芸的聲音裏帶著疲憊，“你放過他吧。他還小，不應該被卷進這些事。”
    “什麽叫放過他？是你不讓我見他！”何滔遠的情緒徹底爆發了，“他本來姓何！是你們把他改成姓楊！是你們搶走了他！”
    “夠了！”王小芸也提高了聲音，“你坐了七年牢，這七年他是我在養！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
    “我是替楊傑潮坐牢的！”何滔遠吼道，“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會進去！”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王小芸說，“沒人逼你。”
    “我……”何滔遠哽住了。
    他想說什麽，但說不出來。
    “我不想和你吵。”王小芸的語氣軟了一些，但依然堅決，“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子軒的事，你不要管了。就這樣。”
    她掛了電話。
    何滔遠握著手機，整個人僵在那裏。
    車裏安靜得可怕。
    鄭信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像是什麽都沒聽到。
    何滔遠的手開始發抖。
    送出國。
    他的兒子，要被送出國。
    以後，他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何滔遠忽然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恨楊傑潮。
    從來沒有這麽恨過！
    ……
    杭郊別墅，二樓主臥。
    王小芸掛斷電話，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花園。
    天快黑了，花園裏的燈亮起來，把樹影照得斑駁陸離。
    “是何滔遠打來的？”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王小芸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
    楊傑潮就站在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你什麽時候……”王小芸的聲音有些發抖。
    楊傑潮慢慢走進來：“我都聽到了。”
    王小芸的臉色白了。
    楊傑潮走到她麵前，盯著她的眼睛。
    “你還挺會撒謊。什麽送出國？子軒不是在他外婆家嗎？”
    王小芸低下頭，不說話。
    楊傑潮說：“你現在給他打個電話。”
    王小芸抬起頭，一臉疑惑。
    “告訴他，你想了想，還是讓他們見一麵。”楊傑潮說，“就說子軒明天晚上出國，可以見最後一麵。約在機場高速那邊服務區，你們在那裏等他。”
    王小芸瞬間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想要做什麽。
    兒子根本不在杭城。
    “你要……”
    “打電話。”楊傑潮打斷她，語氣變得冰冷。
    王小芸看著他，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拿起了手機。
    她翻到何滔遠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
    “喂？”
    “是我。”王小芸說，聲音盡量保持平靜，“我……我剛才想了想，還是讓你見子軒一麵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你說什麽？”
    “子軒明天晚上才出國。”王小芸說，“你可以見他最後一麵。”
    “真的？”何滔遠的聲音立刻變了，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
    “嗯。”王小芸說，“在機場高速那邊，有個服務區。”
    “幾點？”
    “明天晚上八點。”王小芸說，“我和子軒在那裏等你。”
    “好，好。”何滔遠連聲答應，“我一定到。小芸，謝謝！”
    王小芸閉了閉眼睛。
    “就這樣。”她說，掛了電話。
    楊傑潮看著她，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
    “很好。今晚，你回娘家去。”
    王小芸抬起頭，看著他。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楊傑潮說，“收拾東西，現在就走。”
    王小芸看著他，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轉身走向衣櫃。
    她打開櫃子，拿出一個行李箱，開始收拾衣服。
    楊傑潮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沒說話。
    半個小時後，王小芸拖著行李箱下樓。
    楊傑潮站在樓梯口。
    “路上小心。”他說，語氣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王小芸沒說話，拖著箱子走向門口。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停下，回頭看了楊傑潮一眼，猶豫了一下說道：“他是子軒的親生父親。”
    楊傑潮的臉色一沉。
    “現在，子軒姓楊，記住這一點。”
    王小芸不再說話，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關上了。
    別墅裏隻剩下楊傑潮一個人。
    他站在客廳裏，看著門的方向，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向沙發。
    他坐下，從茶幾上拿起煙，點了一根。
    煙霧繚繞中，他的臉色陰沉。
    何滔遠。
    這個名字，最近總是出現在他耳邊。
    自從匯通沒有拿到拍賣權，楊傑潮就知道，有人在搞鬼。
    動用所有關係，終於查清楚了。
    是曾龍。
    而且，曾龍找了何滔遠合作，準備用何滔遠的名義參加拍賣會，拿下錢江豪庭。
    楊傑潮冷笑了一聲。
    曾龍，何滔遠。
    一個是他十年前的手下敗將，一個是他七年前的“兄弟”。
    這兩個人湊到一起，以為就能對付他了？
    簡直是做夢。
    楊傑潮很清楚，錢江豪庭那個項目，他投入了太多。
    如果拿不到這個項目，前期的投入就打水漂了。
    所以，這個項目，他必須拿下。
    而何滔遠，是最大的障礙。
    楊傑潮吸了口煙，眯起眼睛。
    他調查過何滔遠出獄後的行蹤。
    前期，何滔遠確實很小心，東躲西藏，連執法隊都找不到他。
    但最近，他忽然冒出來了，還注冊了一家建築公司。
    這顯然是有人在背後幫他。
    楊傑潮知道，肯定是曾龍。
    何滔遠這個人，重感情，容易衝動。
    隻要抓住他的軟肋，就能輕易控製他。
    而他的軟肋，就是兒子。
    楊傑潮彈了彈煙灰。
    明天晚上，何滔遠會去機場高速那邊，以為能見到兒子。
    但他見到的，不會是兒子。
    而是早就等在那裏的人。
    楊傑潮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夜色。
    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
    “老板。”那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明天晚上，機場高速……準備一下。”楊傑潮頓了頓，“可能會有幫手，但不會多。”
    “明白。”
    “做幹淨點。”
    “放心。”
    楊傑潮掛了電話，把手機放進口袋。
    他看著窗外的夜色，嘴角慢慢上揚。
    曾龍以為找了何滔遠，就能跟自己鬥？
    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