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0章 密室困獸,主使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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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不到十五平米的房間內。
    水泥地麵,四麵灰白牆壁,沒有窗戶。
    一盞二十瓦的節能燈從天花板垂下來,晝夜不息地亮著,白熾的光讓人分不清時間。
    陳熙娜坐在木板床上,盯著對麵牆角那個開放式洗手間。
    馬桶、洗手池、一塊塑料簾子,就是全部。
    她已經在這裏待了一周。
    第一天她還在憤怒,衝著門大喊大叫,質問那些人憑什麽關她。
    沒人理。
    送飯的人是兩個東南亞麵孔的男人,三十歲左右,皮膚黝黑,眼神冷漠。
    他們聽不懂普通話,也聽不懂粵語,或者說壓根不想聽。
    第二天她試圖講英語。
    其中一個男人看了她一眼,把飯盒放下,轉身就走。
    第三天她放棄了溝通。
    第四天開始,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出不去了。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就像一個人站在懸崖邊,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黑,往後退已經沒有路。
    她開始回想這一切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又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一周前的那個下午,她記得很清楚。
    司機開車送她去機場,車行駛到半路,忽然靠邊停下。
    她還沒反應過來,後座車門被拉開,兩個壯漢擠了進來,一左一右夾住她。
    她想喊,嘴被一塊濕毛巾捂住。
    那味道很奇怪,帶著刺鼻的甜腥味,像是某種藥物。
    她掙紮了幾秒,眼前開始發黑,耳朵裏嗡嗡作響,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這個房間裏。
    手機、錢包、行李箱,全都不見了。
    身上隻剩一套衣服。
    她猜測這裏應該是某個郊區的廢棄倉庫,或者工廠。
    牆外偶爾能聽到遠處的汽車聲,但很模糊,說明離市區不近。
    房間的門很厚,鐵皮包著木板,從裏麵根本推不開。
    她試過。
    用力推,用肩膀撞,用床板撬,都沒用。
    後來她不再浪費力氣。
    每天的生活變得機械而規律。
    早上七點左右,有人送早餐,白粥配鹹菜。
    中午十二點,送午飯,一葷一素一飯。
    晚上六點,送晚飯,和午飯差不多。
    盒飯談不上好吃,但也不難吃,像是某個普通快餐店的出品。
    她一開始不敢吃,怕有毒。
    後來餓得受不了,才咬著牙吃下去。
    吃完之後沒事,她稍微鬆了口氣。
    至少對方還不想讓她死。
    但這個“至少”並沒有讓她安心多久。
    第三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盞燈,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對方隻是想要錢,早就聯係她家人了。
    如果隻是想威脅她,也不必把她關這麽久。
    那麽,對方到底想要什麽?
    她腦子裏浮現出幾個可能的答案,但每一個都讓她心裏發冷。
    她想到了楊鳴。
    鏡像影業的實際控製人,表麵上是商人,實際上是黑道大哥。
    她在鏡像工作的那段時間,雖然和楊鳴接觸不多,但也聽說過一些傳聞。
    比如楊鳴曾經坐過牢,比如他手下有一批狠人,再比如他在香江和內地都有勢力。
    一開始她不太相信這些傳聞。
    畢竟楊鳴表麵上看起來很正常,話不多,做事低調,不像那種黑幫老大。
    但後來她接觸到一些鏡像的內部資料,才知道那些傳聞不是空穴來風。
    鏡像影業背後有一個叫“眾興”的母公司,而眾興的業務遠不止影視。
    地產、酒店、物流、甚至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灰色產業。
    那些財務報表上的數字,很多都對不上,明顯是在做賬。
    她當時心裏有些猶豫,但沒多想。
    娛樂圈本來就是個灰色地帶,很多公司都有見不得光的賬。
    她隻是個職業經理人,隻要拿錢辦事,其他的不歸她管。
    直到理查德的人找上門。
    那是四個多月前的事。
    她記得那天是個周五,下午五點多,她剛從會議室出來,助理說有人找。
    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得體,說話客氣,自我介紹說是環球信托的法務顧問。
    他約她在中環的一家咖啡館見麵。
    見麵的時候,對方開門見山,說他老板對她很欣賞,覺得她在鏡像的能力被埋沒了,希望她能考慮一個合作機會。
    “什麽機會?”她問。
    對方笑了笑,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麵前。
    “幫我們收集一些鏡像的內部資料。作為回報,我們會給你一筆可觀的報酬。等鏡像上市之後,你會成為新的董事長。”
    她當時愣了幾秒,然後搖頭:“抱歉,我做不到。”
    對方也不意外,隻是點點頭,把文件收回去:“沒關係,你可以考慮幾天。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改主意了,隨時聯係我。”
    她接過名片,沒說話。
    回到公司之後,她把名片扔進了抽屜。
    但那份文件裏提到的數字,她記得很清楚:五百萬美金,分三次支付。
    她在鏡像的年薪是一百二十萬港幣,算上分紅,一年也就兩百萬出頭。
    五百萬美金,相當於她四年的收入。
    而且,對方承諾她可以成為董事長。
    那幾天她一直在想這件事。
    她知道這是背叛,但她也知道自己在鏡像的處境。
    麻子對她一直不冷不熱,趙華玲更是把她當外人,很多核心決策都不讓她參與。
    她在公司幹了半年多,卻始終進不了核心圈子。
    她不甘心。
    她三十五歲,在行業裏算是資深,能力也不差,憑什麽要給那些人打工?
    一周後,她撥通了那個電話。
    第一筆錢很快到賬,一百五十萬美金,打進她在新加坡的賬戶。
    她開始收集鏡像的內部資料:財務報表、投資協議、藝人合同、甚至一些可疑的賬目。
    她做得很小心,每次隻複製一點,不引人注意。
    但她後來發現,麻子和趙華玲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冷淡。
    有幾次開會,她明顯感覺到對方在防著她。
    她以為是自己多心,但現在想來,也許那時候他們或許已經知道她在做什麽了。
    隻是對方沒有戳破,而是繼續讓她做下去。
    為什麽?
    她想不明白。
    直到上市那天,她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上市的不是鏡像,而是眾興集團。
    她收集的那些資料,她傳遞的那些信息,全都成了廢紙。
    劉特作拿到的鏡像影業,隻是個空殼。
    她當時就知道,事情糟了。
    理查德的人很快又聯係她,要她把所有鏡像的違法資料都交出去。
    她猶豫了很久,但最終還是照做了。
    她知道,如果不交,對方不會放過她。
    交完之後,她第一時間收拾東西,訂了機票,準備回內地。
    但還是晚了一步。
    她現在明白了,楊鳴一直在等她交出那些資料。
    等她把最後一張底牌打出去,才動手抓她。
    她是棋子,從頭到尾都是棋子。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深深的恐懼。
    她不知道楊鳴接下來會怎麽處理她。
    殺了自己?
    還是把自己送去某個地方?
    或者,像現在這樣,一直關著?
    她想過逃跑,但這裏根本沒有逃跑的可能。
    門鎖得很嚴,牆壁是實心的,沒有窗戶,連通風口都沒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而等待卻是最折磨人的。
    她開始失眠。
    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會浮現出各種畫麵。
    她開始後悔。
    如果當初沒有拿那筆錢,如果當初老老實實在鏡像幹下去,也許現在不會是這個下場。
    但世界上沒有如果。
    整理了一下思緒,她聽到門外有腳步聲。
    不是送飯的時間。
    她坐在床上,心跳開始加速。
    門打開了。
    一個男人站在門口,逆著走廊的光,她一開始沒看清對方的臉。
    然後那個人走進來,房間裏的燈光照在他臉上。
    陳熙娜的身體僵住了。
    楊鳴。
    她見過他很多次,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近距離地看著他。
    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襯衫,袖口挽起,表情平靜。
    他走到房間中央那把椅子前,坐下,從口袋裏掏出煙盒,點燃了一根煙。
    整個過程,他沒有看她。
    煙霧在房間裏慢慢散開,帶著淡淡的焦油味。
    陳熙娜的手攥著,指節發白。
    她想說話,但不知道該說什麽。
    道歉?
    求饒?
    還是質問?
    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楊鳴抽了兩口煙,然後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鄙夷,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就像在看一件物品,一個工具,一個可以隨時處理掉的麻煩。
    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過來。
    陳熙娜咬了咬嘴唇,走過去,慢慢坐下。
    她的雙腿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