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豹死後第三天，榮市執法隊開始雷霆行動。
    行動持續了四十多天。
    執法隊分成幾個小組，碼頭、港口、高利貸公司、地下錢莊，一個都沒放過。
    四十多天，抓了三十多人。
    打掉了五六個小團夥。
    還抓到三個躲在榮市的通緝犯，一個詐騙，一個搶劫，一個故意傷害。
    這次行動的負責人是王俊雄。
    上麵給他記了功，下麵的人也服他。
    有人說他運氣好，趕上了好時候。
    也有人說他有本事，線索準，抓人快。
    但隻有王俊雄自己知道，那些線索是哪來的。
    每次行動前，他都會收到一條短信。
    短信裏隻有地址，時間，還有幾個人。
    然後他帶隊過去，十拿九穩。
    那些短信，是劉誌學發的。
    王俊雄心裏清楚，這次整頓，表麵上是執法隊的功勞，實際上是劉誌學在操盤。
    他隻是台前的那張臉。
    但他不在乎。
    隻要能升職，隻要能站穩，誰操盤都無所謂。
    ……
    整頓結束後，榮市安靜了很多。
    夜場關了一半，賭場更是幾乎絕跡。
    道上的人都低調了，沒人敢鬧事。
    港口那邊，海天公司徹底接管。
    陳劍還是法人，名義上的老板，但他什麽都不管。
    每個月拿固定工資，年底分紅，僅此而已。
    港口的日常運營，是詹翔負責。
    他手下有幾十號人，管裝卸、調度、對接客戶。
    但財務和決策，都是劉誌學管。
    每筆賬，劉誌學都要過目。
    每個重要客戶，劉誌學都要見。
    詹翔明白，自己隻是執行層。
    真正說了算的，是劉誌學。
    水產那塊，也是一樣。
    海天貿易的辦公室搬到了港口附近，一棟三層小樓。
    劉誌學每天去那裏待幾個小時，看報表，見供應商，做決策。
    老五那邊，又新開了兩家夜場。
    一家在開發區，中型規模，四十多個包廂。
    一家在老城區，位置不錯，裝修豪華，針對高端客戶。
    加上之前的水療和KTV，老五在榮市的攤子鋪開了。
    但港口和水產這塊，他完全不管。
    全交給了劉誌學。
    他信任劉誌學。
    也知道劉誌學有本事。
    至於其他的……
    老五不想多想。
    ……
    十一月中旬，天氣轉冷。
    榮市連著下了幾天雨，陰沉沉的。
    這天下午，雨小了些，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榮市公墓在郊外，一片山坡上。
    墓碑一排排，整整齊齊。
    老五的車停在路邊。
    他撐著傘，站在一塊墓碑前。
    墓碑是新立的，黑色大理石。
    沒有姓氏，沒有生卒年月，沒有照片。
    墓碑前擺著些祭品，還有一些電子產品。
    嶄新的筆記本電腦，手機，耳機，充電寶……
    那是方青帶來的。
    方青站在墓碑前，沒撐傘。
    雨落在他頭上，肩上，打濕了衣服。
    他穿一件深灰色夾克，牛仔褲，運動鞋。
    平頭，臉上沒什麽表情。
    隻是眼睛微微有些紅。
    他就那麽站著，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
    老五在旁邊，沒說話。
    過了很久，方青動了。
    他彎腰，把那些電子產品擺好。
    筆記本放中間，手機放旁邊，耳機和充電寶整齊地碼在一起。
    然後他退後兩步，站直。
    又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老五跟上去。
    兩人走到路邊，方青上了老五的車。
    老五從後座下麵拿出一個背包，遞給方青：“證件和錢都在裏麵。”
    方青接過，打開看了一眼。
    裏麵有護照，身份證，還有幾遝現金。
    “接下來去哪？”老五問。
    “回緬甸。”方青說，聲音很平。
    老五點了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嗯。”
    方青拉開車門，下車。
    雨還在下，他沒撐傘，就這麽走了。
    背著那個背包，沿著公墓的小路，往山下走去。
    很快，消失在雨霧裏。
    老五點了根煙，沒抽，隻是看著窗外的雨。
    他想起一個多月前的那個晚上。
    ……
    那是飛豹被殺的當晚。
    雨夜，省道，槍聲。
    老五等了一晚上，隻等到了飛豹的死訊，卻沒有方青他們的消息。
    他知道規矩，做完事之後，最好別聯係。
    沉寂一段時間，對大家都好。
    所以他忍著，沒打電話，沒發短信。
    隻是心裏一直懸著。
    直到一個月後，方青打來電話。
    “五哥，是我。”
    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
    “你在哪？”老五問。
    “剛回榮市。”
    “情況如何？”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俊發沒了。”
    老五沒再問。
    他知道，不用問了。
    “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方青說，“五哥，能幫個忙嗎？”
    “你說。”
    “給俊發買塊墓地。”
    老五應了：“行，我來辦。”
    “多少錢？”
    “不用。”
    “不行，得給。”方青說，“我這邊還有點。”
    “真不用。”老五說，“這個我來。”
    方青沒再堅持。
    “那謝謝五哥。”
    “客氣什麽。”
    掛了電話，老五立刻讓手下去辦。
    手下找了公墓，選了塊位置還可以的地，花了八萬。
    就這樣，俊發葬在了榮市郊外的公墓裏。
    一個沒有姓氏、沒有照片、沒有生卒年月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