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7章 香江夕陽,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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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江,山頂別墅。
    下午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客廳裏很安靜。
    楊鳴坐在沙發上,手裏翻著一本旅遊指南。
    封麵是北歐的極光,藍綠色的光帶掛在夜空中,下麵是一片白雪覆蓋的森林。
    趙華玲坐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手裏端著一杯茶,但一口都沒喝。
    茶已經涼了。
    楊鳴翻了幾頁,停在一張照片上。
    照片裏是挪威的峽灣,兩側是陡峭的懸崖,中間是一條幽藍色的水道,盡頭是一個小鎮,零星的房子散落在山腳下。
    “挪威不錯。峽灣,極光,三文魚。冬天冷是冷了點,但風景好。”
    趙華玲沒有說話。
    她看著楊鳴,看著他翻動書頁的手指,看著他臉上那種淡淡的、看不出情緒的表情。
    楊鳴又翻了幾頁,停在另一張照片上。
    這次是瑞典的斯德哥爾摩,老城區的紅磚建築倒映在水麵上,天空是那種北歐特有的灰藍色。
    “瑞典也行。”他說,“幹淨,安靜,福利好。聽說那邊華人不多,但生活質量高。”
    趙華玲的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收緊。
    她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楊鳴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繼續往後翻。
    “芬蘭呢?”他看著書上的介紹,“赫爾辛基,設計之都。冬天有極夜,夏天有極晝。”
    他頓了頓,抬起頭看向趙華玲。
    “你覺得哪個好?”
    趙華玲沒有回答。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是香江的天際線,維多利亞港在陽光下閃著粼粼的光。
    遠處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那是她熟悉的城市,熟悉的風景。
    她在這裏生活了幾年。
    但她知道,楊鳴說的那些地方,和香江不一樣。
    那些地方,是沒有引渡條約的地方。
    “你想去哪個?”楊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趙華玲沒有轉身。
    “楊鳴。”她的聲音有些啞,“你……”
    她停住了,沒有說下去。
    楊鳴等了幾秒,見她不說話,又低下頭繼續翻那本旅遊指南。
    客廳裏又安靜下來。
    隻有翻動書頁的聲音,輕輕的,一頁,又一頁。
    趙華玲站在窗邊,背對著他。
    她的肩膀微微繃緊,像是在承受什麽壓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華玲終於轉過身來。
    她看著沙發上的楊鳴,看著他手裏那本封麵是極光的旅遊指南,看著他臉上那種平靜到近乎麻木的表情。
    “你真的打算這麽做嗎?”
    她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很清晰。
    楊鳴的手停住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合上書,放在茶幾上。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趙華玲。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
    楊鳴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但趙華玲知道,那潭水下麵,是她看不見的暗流。
    他把視線收回來,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
    煙霧緩緩升起,在空氣裏散開。
    “我也不想這麽做。”他說,“可是我有選擇嗎?”
    趙華玲沒有說話。
    她走回沙發坐下,和楊鳴麵對麵。
    “華玲,”楊鳴吸了一口煙,“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的局麵。”
    趙華玲當然清楚。
    眾興集團,市值七十億港幣,在那個人眼裏,可能隻是一盤菜。
    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扔掉。
    “他們想要眾興,”楊鳴說,“但他們不是想買,是想拿。”
    他彈了彈煙灰:“就算我把眾興給他們了,他們還會讓我做別的事。殺人,放火,威脅,恐嚇。他們需要一條狗,一條會咬人的狗。”
    他看著趙華玲,語氣很平靜,但趙華玲聽出了下麵的東西。
    那不是憤怒,是疲憊。
    一種被逼到牆角的疲憊。
    “可是……”趙華玲開口,“你這麽做了,以後可能就回不了國了。”
    楊鳴沒有說話。
    他隻是看著她,等她把話說完。
    趙華玲的聲音有些顫抖。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楊鳴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
    “有。”他說。
    趙華玲的眼睛亮了一下。
    “當然有別的辦法。”楊鳴的語氣還是那麽平淡。“把眾興拱手送給馬承誌,然後繼續給他當馬仔。這一輩子就像一條狗一樣,吃他們吃剩的。”
    他頓了頓。
    “哪怕到時候你不想當狗了,也要看他們願不願意讓你走。”
    他看著趙華玲。
    “如果你覺得我應該這麽做的話……”
    “我不要你這麽做。”
    趙華玲打斷了他。
    她的聲音有些急切,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隻是……”
    她沒有說下去。
    隻是什麽?
    隻是她害怕。
    她害怕離開。
    害怕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害怕再也回不來。
    她的父親還在國內。
    趙老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
    如果她跟楊鳴走了,以後還能見到父親嗎?
    這些話她說不出口。
    楊鳴看著她,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麽。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趙華玲。
    窗外的陽光很刺眼,他眯了眯眼睛。
    “華玲,”他的聲音很輕,“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會勉強誰。”
    趙華玲的心猛地收緊。
    “包括你。”楊鳴說,“我尊重你的選擇。”
    他停頓了一下。
    “我不會逼著你陪我一起……”
    他沒有把話說完。
    但趙華玲聽懂了。
    他在給她退路。
    如果她不想走,她可以不走。
    他不會怪她,不會責怪她,不會覺得她背叛了他。
    這是楊鳴。
    這是她認識了這麽多年的楊鳴。
    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決定強加給別人。
    即使那個人是她。
    趙華玲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她想說我不是不想跟你走。
    她想說我隻是需要時間。
    她想說你等等我,讓我想想。
    但她什麽都沒說出口。
    因為楊鳴已經轉身,朝樓梯走去。
    “有點累了……”
    他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一級,又一級,越來越遠。
    然後是二樓臥室的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客廳裏隻剩下趙華玲一個人。
    她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窗外的陽光還是那麽明亮,照在她臉上,但她的眼神是空洞的。
    她很清楚楊鳴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她理解他。
    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不是她不接受楊鳴的決定,而是她自己無法做出那個決定。
    跟他走,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放棄國內的一切。
    放棄她熟悉的生活,熟悉的朋友,熟悉的城市。
    放棄她的父親。
    她是獨生女,如果她走了,誰來照顧父親?
    而且一旦走了,就可能再也回不來。
    楊鳴一旦走了那一步,就沒有退路了。
    而她,作為楊鳴的妻子,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她不是害怕吃苦。
    這些年跟著楊鳴,什麽風浪沒見過?
    她害怕的是那種未知。
    害怕的是再也見不到父親。
    害怕的是這個決定一旦做出,就無法回頭。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矛盾。
    很多決定並不是你想好了就能做的。
    你會考慮這個,考慮那個,考慮所有可能的後果。
    然後你發現,每一條路都有代價,每一個選擇都要放棄什麽。
    她愛楊鳴嗎?
    愛。
    她願意跟楊鳴走嗎?
    願意。
    但她能放下所有的牽絆,義無反顧地跟他走嗎?
    她不知道。
    至少現在,她還沒有那個勇氣。
    趙華玲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那本旅遊指南。
    封麵的極光還在閃爍,藍綠色的光帶掛在夜空中,美得不像真的。
    她伸手拿起那本書,翻開第一頁。
    挪威,瑞典,芬蘭,丹麥。
    那些陌生的風景,陌生的語言。
    那會是她以後的生活嗎?
    她不知道。
    她合上書,放回茶幾上。
    然後她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睛。
    樓上很安靜,楊鳴應該已經睡了。
    或者他沒睡,隻是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他在想什麽?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楊鳴不是那種會認輸的人。
    從她認識他的第一天起,他就不是。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光線從金黃色變成了橙紅色。
    她就這樣坐著,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客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