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童貫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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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世德稱謝後,坐了下來。
    童貫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諸位,田虎不過一介草寇,竟敢僭越稱尊,虐害黎庶。”
    “聖上臨軒授鉞,期我等‘清河東之塵,慰兩河之民’。”
    “今王師北上,正宜速靖妖氛。望諸君同心戮力,克日蕩平賊逆;上慰九重宵旰之憂,下救萬民倒懸之苦。”
    童貫舉杯,掃視眾人,“來,諸位共同舉杯,以為同心之誓。為陛下、為生民、為掃清河朔!”
    眾人起身舉杯,齊聲道:“為陛下、為生民、為掃清河朔!”
    言罷,皆一飲而盡。
    楊惟中抱拳道:“童大人放心,此番除殘去暴,末將定當奮勇殺敵,不辱使命。”
    其餘人也紛紛表態,誓要剿滅田虎。
    童貫笑道:“哈哈,好,有諸君如此奮勇,何愁賊寇不平,諸位快請入座。”
    接著,他又正色道:“今日王師一動,草木皆知。自此而北,我等每過一縣,皆當秋毫無犯;每值一險,皆當晝夜兼行。”
    “使百姓知王師有律,使群賊知天命難違。爾等宜各自鈐束部伍,明申號令。”
    眾人拱手應諾,“謹遵大人戒令!”
    不得不說,童貫打仗雖然菜了點,卻也不是一無是處,不然他豈能掌兵二十年?
    童貫點頭,“來日四鼓造飯,五鼓起營,五日內須至黃河。”
    此行準備從洛陽北的孟津渡口過黃河,渡口設有浮橋連通南北,可容大軍快速通過。
    童貫說著再次舉杯,“諸君與本使共飲此杯:不為今日之小駐,而為來日之大戰!”
    眾人再次舉杯同飲。
    童貫擦了擦嘴角,“今晚之宴,乃誓師第一箸。酒僅三行,肉不過數臠,本使卻有一語相告。”
    王稟知道,這話多半是衝他說的,拱手道:“童大人請講。”
    “自此以北,州縣皆戰地,草木皆軍情。爾等切不可大意,須知兵驕者敗,氣惰者失,令怠者罪。”
    “願諸君持忠履義,使旌旗所向,山河易色,瓦解冰消。”
    “他日凱歌歸闕,本使必當具本上聞,使諸公垂勳竹帛。”
    “謹遵童大人鈞令,我等必不負陛下所托。”
    童貫三杯酒開場之後,氣氛便緩和了下來,畢竟幾乎全是他的人。
    眾人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張浚的張家充分說明了,什麽是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其祖上是唐朝宰相張九齡之弟:張九皋,時任嶺南節度使。
    張浚父親名張鹹,在他四歲時去世,曾是西川節度使。
    張浚於兩年前考中進士,受其父影響,是個文武全才。
    楊惟中本名康炯,祖輩是並州與代州都總管,百年前被遼國俘虜。
    人才到哪裏都是稀缺資源,康祖被遼國授予節度使職位,並賜蕭氏女為妻。
    須知蕭氏是遼國“後族”,曆代皇後都姓蕭;由‘審密部、乙室部、拔裏部’等部族改姓構成,是純正的契丹族。
    因為遼太祖非常仰慕劉邦,便把功臣的姓氏改為“蕭”,以類比西漢蕭何的家族,並規定皇族耶律氏與蕭氏世代聯姻。
    而康家身在曹營心在漢,為大宋效力的信念極強。
    若康炯直接為大宋效力,消息一旦傳到遼國朝廷,可能會波及康家。
    康炯遂改名換姓入宋,投身軍伍。
    他的父親給他取名“惟中”,意為靖國惟忠,洗祖先之恥。
    楊惟中確實沒有辱沒這個名字,他入宋二十載,參加大小戰役無數,打河湟,征西夏,且他至死都在抗金前線。
    南宋追封他為“靖武侯輔疆弼國之神”。
    值得一說的是,這個稱號並不是九妹封的,因為康炯親遼,而九妹姓完顏。
    九妹一邊死命用他,一邊剝其功績,銷其記載,說他是蕃地之人不宜留名。
    酒過三巡,中牟縣知縣帶來的數名歌姬舞姬上場表演。
    譚稹舉杯、笑著道:“今日初出京師,便得良夜,諸君滿飲!”
    呂舜封道:“酒需佐歡,不可無令。”
    眾人又行起了酒令,氣氛熱烈。
    數名模樣清秀的小婢、手持銀壺穿梭其間,杯盞起起落落,一派歌舞升平的場麵。
    行軍有明文規定:不得飲酒,不得招舞樂,但那隻是約束底層士卒的。
    兩萬禁軍,外加四萬後勤軍夫,浩浩蕩蕩。
    附近的商販早已聞訊在營外叫賣,賣吃的用的,不一而足。
    這種“逐軍而行”的商業行為,在古今中外都很常見。
    若駐軍三日以上,甚至會形成固定攤位。
    更有賣皮肉的隱秘其間,高級將領對這種事,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將士也是有需求的。
    ......
    最初楊惟中看高世德略不順眼,畢竟他是副都統製,而高世德隻是遊奕軍統製,對方卻坐在他的上首。
    高世德巧言如流,八麵駛風,應付這等場麵,可謂遊刃有餘。
    而且他酒到杯幹,毫不推辭,幾輪酒下去,早已和眾人談笑甚歡。
    楊惟中見高世德氣度磊落,談吐不凡,雖然背靠高俅,卻絕無半點淩人之態。
    眾人無論談韜略、還是聊風月,他都能恰到好處地接住話茬。
    他往往隻是添上那麽一兩句,話題便別開一層,變得愈發生動有趣。
    間或不失分寸卻略帶詼諧的點評,更是妙趣橫生。
    引得眾人發笑的同時,又讓說話之人如遇知音。
    其實,人與人交流時,往往想當那個傾訴者。
    而高世德每每寥寥數語輕點,既不喧賓奪主,又替話題添上一抹神采,恰如其分。
    眾人覺得,與他同坐,如飲甘醇,不覺自醉。
    楊惟中本就是豪爽漢子,酒過三巡之後,他心中那點芥蒂,也早已煙消雲散了。
    就連小透明一般的張浚,也對高世德欽佩不已。
    不知不覺,已月上中天。
    童貫見時候不早了,便道:“今日就到這裏,諸位都早些歇息,明日還要趕路。”
    眾人紛紛起身告退。
    出了中軍大帳,月光灑在地上,營地中燈火星星點點。
    王稟對眾人拱了拱手率先離去。
    楊惟中道:“高將軍,今日與你一番交談,實在暢快,改日定要與你再痛飲幾杯。”
    高世德笑著道:“楊將軍如此熱情,高某自然奉陪。”
    “哈哈,好,如此便說定了。”
    說完,他也轉身回了自己的營帳。
    此時,張浚也走上前來,拱手道:“高將軍才學出眾,各家經典信口拈來,著實令張某欽佩。此番北上,還望高兄多多指教。”
    “嗬嗬,張兄過譽了,適才你的地形勘測之論,也令高某耳目一新,此番同行正好討教。”
    ......
    大帳內,童貫笑著道:“如何?”
    王仔惜捋了捋胡須,抬眼看了看童貫的臉色,悠悠道:“此子不凡!”
    “哦?說說看。”
    王仔惜最初隱於嵩山,出世後,對外稱進入過仙門,遇到了許遜,得授《七元之法》,能看人未來。
    許遜是道教的四大天師之一,東晉時期的人物,距離北宋大概有七八百年,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但前幾年,朝廷就流行這個,他因偶然治好一位後妃,被趙佶授予了“通妙先生”的封號。
    三年前,與林靈素結怨,被下獄。
    外界傳聞他死在了獄中,卻是被童貫給救了下來,為其賣命至今。
    王仔惜眯著眼,似在回憶,“此子麵相極貴。我觀他眉間紫氣隱現,乃將星入命之兆。”
    “他行時如虎步龍驤,卻落地無聲,暗合‘龍行不驚塵’;坐若淵渟嶽峙,談笑猶見神光,恰似‘虎臥待風雲’。”
    “儼然是天生的將帥之才,王侯之相。”
    童貫心道:‘早知如此,就該厚著臉皮和高俅爭這個義子的。’
    畢竟將來若是有一個王侯義子,那他肯定能安享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