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裏，沈騰猛地從床上坐起，眼神從迷茫到清醒，最後死死抓住馬麗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鏡頭特寫掃過他脖頸——入夢前那三道抓痕，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哢！殺青！”
    周溯話音剛落，整個片場瞬間沸騰。
    沈騰一把抱住馬麗，艾倫興奮地直拍大腿，工作人員瘋狂拋灑彩帶。
    在一片歡騰中，隻有沈騰注意到周溯坐在導演椅上，笑容裏帶著說不清的複雜。
    “周導，咱們合影留念！”馬麗紅著眼眶跑過來。
    周溯站起身，目光掃過這群激動的演員，忽然開口：“這可能是我拍的最後一部喜劇。”
    他轉向閆非和彭大魔，“但對你們來說，這才是開始。未來的喜劇市場，必定有開心麻花的一席之地。”
    沈騰故意抹了把臉：“周導您別說得這麽傷感，我眼淚都要下來了。”
    馬麗悄悄捅了他一下，沈騰立刻收起玩笑，帶頭深深鞠躬：“謝謝周導！”
    全場演職人員齊聲致謝，這聲感謝發自肺腑。
    下午的發布會，記者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
    “周導啟用這麽多舞台劇新人，是靠劉德華和楊冪來撐場麵嗎？”
    周溯淡定地指向沈騰：“讓他回答。”
    沈騰咧嘴一笑：“周導看完我們演出後說，看你們的戲能讓人暫時忘記煩惱。”
    他故意誇張地歎氣，“我當時就問，周導您這樣的大人物也有煩惱啊？”
    “說正經的，”
    沈騰收起玩笑，“周導還說，《不差錢》能讓二人轉演員登上大銀幕，我們舞台劇演員憑什麽不能有更大的舞台？”
    現場掌聲雷動。
    但新聞一出，標題立刻變味：“周溯力捧舞台劇演員，正麵叫板《三槍》二人轉陣容！”
    新畫麵公司裏，張衛平氣得砸了杯子：“發通稿！告訴周溯，《三槍》不怕任何挑戰！讓他放馬過來！”
    張藝謀坐在一旁沉默不語，指尖在桌上輕輕敲擊。
    與此同時，在《尋找成龍》首映禮上，董漩被記者團團圍住，追問《夏洛特煩惱》與《三槍》的對決。
    她得體地微笑擺手：“今天我是來給成龍大哥捧場的，其他事情改天再聊。”
    一旁的韓叁平默契接話：“都是好作品，讓觀眾自己選擇就好。”
    ······
    周溯前腳剛踏進辦公室，寧皓的電話就追來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著就瘮人，像是被人狠狠收拾過：“《夏洛特》殺青了？你要是不忙，我過去一趟，或者你來我這兒？”
    周溯心裏一沉——準是《無人區》出事了。
    “我在公司，你過來吧。”
    剛掛電話，張天嬡就敲門：“周導，康導來了，還帶了個人。”
    “請進。”
    門一開，康洪雷領著個穿黑西裝白襯衫的男人進來。
    那人站得筆直，跟要接受檢閱似的。
    周溯定睛一看，這不是在戛納紅毯上穿得像個大橙子的陳思成嗎？
    這一世他雖然沒了《士兵突擊》的機會，但靠著參演婁公子的《春風》在戛納刷了把存在感。
    說話時那股機靈勁兒，倒讓周溯覺得這小子有點想法。
    “周導。”陳思成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他進圈就沒打算隻當演員——當年打架被上戲開除，又以中戲第一的成績殺回來，早就悟透了“順勢而為”的道理。
    他可不想像婁公子那樣拍完片子沒法上映，要學就學周溯這種實打實的成功路子。
    康洪雷開門見山：“老板，思成想轉行做導演。
    拍《團長》時，執行導演的活兒他一個人扛了大半，很靠譜。”
    周溯瞥了眼陳思成，對方立刻挺直腰板，像要立軍令狀。
    康洪雷又補了句：“我知道《特戰先驅》《雪豹》）導演還沒定，要不……讓他試試？我給他當監製。”
    周溯挑眉——果然是為了這事。康洪雷三月就說過十年內不碰戰爭題材，《雪豹》這個空缺正好讓陳思成撿了漏。
    他仔細打量著陳思成，突然想起這哥們後來靠著“印抄機”賺得盆滿缽滿，雖然爭議不小，但確實能搞錢。
    而且這一世，丫丫已經是自己的女人了，陳思成跟《北愛》那些破事也扯不上關係，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周導放心！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陳思成看出他在猶豫，趕緊表態。
    “康導都給你擔保了，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周溯笑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特戰先驅》這戲要是拍砸了，可沒人給你擦屁股。”
    陳思成眼睛唰地亮了，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謝謝周導！您放心，我肯定把這戲拍得漂漂亮亮！”
    正說著，秘書推門進來：“周導，寧導到了，在外麵等著。”
    “讓他進來。”
    周溯朝康洪雷和陳思成點點頭，“你們先回去準備，劇本再打磨打磨，過幾天開啟動會。”
    寧皓和邢愛娜推門進來時，兩人臉上愁雲密布，整個人都蔫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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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皓一屁股癱在沙發上，像是被抽走了魂：“當初真該聽你的勸……”
    周溯心裏跟明鏡似的，卻還是問了句：“《無人區》被打回來了？”
    寧皓沉重地點頭，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一旁的邢愛娜急得直跺腳：“局裏的修改意見寫得模棱兩可，我們根本無從下手。韓董就說讓把地域背景模糊處理，其他的他也愛莫能助。”
    “片子帶了嗎？”周溯起身，“去放映室看看。”
    放映室裏一片漆黑，隻有《無人區》的畫麵在幕布上跳動。
    從潘肖踏進荒涼戈壁開始，到最後滿屏的黑暗與絕望結束，整整兩個多小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燈光重新亮起時，寧皓和邢愛娜死死盯著周溯，像是在等待最後的審判。
    “片子是好片子，夠狠，夠真實。”
    周溯靠在椅背上，語氣平靜得可怕，“但你忘了，咱們這兒是人情社會。審片的人未必懂電影，但一定懂‘規矩’。”
    寧皓還沒反應過來，邢愛娜卻已經臉色煞白：“周導的意思是……問題不隻出在局裏？”
    周溯沒有直接回答，直指要害：“今年是什麽年份？
    主旋律是條紅線。
    你這片子裏，警察愚蠢，好人沒好報，全員惡人到最後連個像樣的懲罰都沒有——往嚴重了說，這片子要是放出去，外人會怎麽看我們？”
    夫妻倆對視一眼，心徹底沉到了穀底。寧皓猛地站起來：“那……那就沒法上映了？”
    “坐下！”
    邢愛娜一把將他拽回座位，轉頭對周溯說：“周導，您說該怎麽改？”
    “改結局。”
    周溯斬釘截鐵，“讓潘肖留條命，最後能做點‘人事’；警察形象必須立起來，哪怕最後才趕到，也得有個正麵的交代。
    別跟我談什麽藝術完整性——能上映的片子，才有資格談藝術！”
    “不可能！”
    寧皓猛地一拍桌子，“改了就不是《無人區》了！”
    “不改，它就永遠隻能爛在硬盤裏。”
    周溯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是想讓觀眾記住一部被禁的‘神作’，還是想讓它堂堂正正走上院線，讓更多人看到？”
    寧皓張了張嘴，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他知道周溯說的是對的，可心裏那團火就是滅不了。
    邢愛娜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對周溯說：“我們回去好好想想……謝謝周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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