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之行進入尾聲，張天嬡訂了次日清晨的機票。
    當晚，周溯依約和李秀滿碰麵吃飯。
    李秀滿端著酒杯，鏡片後的眯眯眼笑成了縫，活脫脫一隻揣著算盤的老狐狸：周導這手筆，真是越來越驚人了。
    周溯指尖轉著酒杯，杯壁上的水珠滑落在桌布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李社長過獎，不過是各取所需。
    謙虛了。李秀滿呷了口酒，喉結滾動，我在你這年紀，可沒本事跟三星的人平起平坐談合作。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桌上輕叩，跟李富真社長到底談了些什麽？透個底？
    打算合開家公司，做影視綜藝。
    周溯靠在椅背上，鬆了鬆領帶，她負責這邊的人脈打理，我出內容。
    李秀滿臉上的笑僵了半秒，隨即撫掌：妙啊！
    比起旁邊宋倩驚得微張的嘴，他顯然沉得住氣，端起酒杯遙遙一敬，你和那位李社長的堂姐，不也有合作？
    商業往來罷了，不衝突。周溯抬手碰了杯，清脆的碰撞聲在包廂裏蕩開。
    散席時，李秀滿拍著宋倩的肩，笑得意味深長：小宋，替我送送周導。
    宋倩憋著想笑，趕緊應下——誰不知道這老狐狸是想讓她探點話。
    夜風帶著漢江的潮氣撲麵而來，宋倩跟在周溯身側，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她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忽然抬頭：周導，你是真敢啊，跟三星搭夥。
    周溯雙手插兜，腳步沒停：各取所需而已。
    這邊人都說，一生離不開三件事——生死、稅收、三星。
    宋倩掰著手指，指尖在月光下泛白，他們的觸手可深了，連便利店貨架都占了大半。
    周溯挑眉：聽著挺嚇人。
    可不是嘛。宋倩忽然眼睛一亮，拽著他拐進條岔路，帶你去個地方。
    二十分鍾後，漢江大橋下的木質長椅上，兩人並肩坐著。
    江風卷著水汽撲在臉上，遠處的橋燈透過鋼索的縫隙漏下來，真像碎成一片的彩虹。
    宋倩晃著腿，帆布鞋的鞋帶蹭著地麵：這地兒，韓劇裏情侶吵架必來，不過該分還是分。
    周溯望著粼粼的江麵，忽然笑了：掛鎖那套？
    對對對！
    宋倩拍著大腿，南山塔上全是鎖，鏽得都快掉了，照樣有人信能鎖住愛情。她忽然起身，走，帶你看個有意思的。
    便利店的熒光燈亮得晃眼，貨架上的泡麵堆成了山，辣白菜味、芝士味、海鮮味……琳琅滿目得讓周溯咋舌。
    宋倩熟門熟路地拿了兩桶，往微波爐裏塞了個溫泉蛋，動作麻利得像在自家廚房。
    在這兒，泡麵算正經飯。她把泡好的麵推過來，塑料叉子一聲掰開，嚐嚐？
    周溯剛叉起一筷子，身後傳來怯生生的聲音：宋倩姐姐？
    宋倩回頭，眼睛瞬間亮了：澀琪？你怎麽在這？
    叫澀琪的姑娘臉蛋肉嘟嘟的，手裏攥著個練習本，看到周溯時臉騰地紅了，手指絞著衣角：我、我跟珠泫姐姐來散心……這位是？
    周溯摘下口罩的瞬間，薑澀琪感覺腦子“嗡”的一聲——那張臉比新聞裏還能打，深邃的眼窩在便利店燈光下投出淡淡陰影，渾身那股勁兒，愣是把廉價泡麵的香氣都襯出了高級感。
    “你好，周溯。”他笑著點頭，聲音比想象中溫和。
    “啊！周、周導好！我是薑澀琪！”小丫頭直接僵在原地，半天才想起鞠躬，腰彎得跟折尺似的。
    “呀！薑澀琪你泡的麵呢——”另一道清亮的聲音撞進來，裴珠泫舉著兩罐可樂跑出來，抬頭撞見周溯的瞬間，手裏的罐子“啪嗒”掉在地上，可樂沫子濺了一鞋。
    她臉刷地白了，跟著薑澀琪一起九十度鞠躬，聲音都在抖：“對、對不起周社長！剛才沒說敬語！”
    周溯被這陣仗逗笑了：“不用這麽緊張，隨意點。”
    四人捧著泡麵坐在漢江邊上的長椅上，江風把裴珠泫的碎發吹得亂飄。
    倆練習生捧著麵，小口小口嘬著，眼睛卻忍不住往周溯那邊瞟，跟偷瞄偶像的小粉絲似的。宋倩在一旁打圓場，氣氛才慢慢活泛起來。
    合完影，周溯接了鄭岩的電話，起身告辭：“我先走了，司機送你們回去。”
    “謝謝前輩！”
    倆小丫頭又條件反射地鞠躬，看著周溯的車尾燈消失在夜色裏，薑澀琪才拽著裴珠泫的胳膊尖叫：“我剛才沒說錯話吧？他笑了！他居然笑了！”
    宋倩看著她們雀躍的樣子，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車窗外的漢江向後退去，她指尖無意識地劃著手機屏——周溯的未婚妻是董漩，圈內早就傳遍了。
    差距擺在那兒，像漢江大橋到江底那麽遠。
    可是，沒結婚···是不是···
    飛機一落地，周溯的手機就炸了。
    王中壘、薑玟、韓叁平的電話跟催命似的，他挑著接了幾個，聽完直樂。
    薑文在電話裏嗓門跟炮仗似的：“溯子，《讓子彈飛》可不能跟《夏洛特煩惱》撞檔，咱別自己人卷自己人，錯開唄？”
    王中磊那邊更直接：“周導，《大地震》砸了1.5億，真賠不起，您高抬貴手……”
    “行啊。”
    周溯一口應下，“我這邊《夏洛特》的檔期，不跟你們搶。”
    他心裏門兒清——《阿凡達》那尊大神馬上就要來了，誰有空搞內鬥？
    那才是真正的硬仗。
    沒等他喘口氣，韓叁平的電話又來了，語氣嚴肅：“9月11日來電影科研所開會，有大事。”
    周溯瞅了眼日曆，心頭直跳：“這座山雕，這日子選的，別是叫我去打瓦吧？”
    到了科研所才知道，福克斯的人帶著《阿凡達》的15分鍾片段來了，國內大導裏，就他一個受邀。
    漆黑的放映廳裏，當潘多拉星球的懸浮山出現在屏幕上，那震撼的3d效果砸得人說不出話。
    散場後，福克斯的人一走，會議室裏死一般的靜。
    韓叁平叼著煙，打火機打了三次才點著，煙圈飄在半空，沒人說話。
    周溯摸著下巴，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這下，真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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