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的漁村像一幅被水暈開的墨畫。
    林凡抱著巧兒撞開村口醫館的木門時，老醫師正在搗藥。藥缽咣當一聲掉在地上，褐色的藥粉撒了一地。
    "救她！"林凡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多少錢都行！"
    老醫師顫巍巍地掀開裹著巧兒的麻布，倒吸一口涼氣。少女全身布滿蛛網般的銀色裂紋，像是打碎後又勉強拚湊起來的瓷器。最可怕的是心口處，那裏的皮膚完全透明化，隱約能看到裏麵緩慢跳動的心髒。
    "這...這不是尋常傷病啊！"老醫師連連後退，撞翻了身後的藥櫃，"小哥，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林凡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當然知道巧兒的狀況不正常，但沒想到連醫師都...懷中的軀體越來越冷，巧兒的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絕望如同潮水般湧來，衝垮了他最後的理智。
    "那就換種治法。"
    他一把扣住老醫師的手腕，黑色紋路順著手臂蔓延過去。老醫師驚恐地瞪大眼睛，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像地牢裏那些護衛一樣變成幹屍——相反，一股溫和的能量正通過林凡的手傳入巧兒體內。
    "你...你在用我的生命力為她續命？"老醫師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很快鎮定下來，"沒用的，她傷在神魂，尋常..."
    話音未落，醫館的門突然無聲開啟。一個披著月光色鬥篷的女子站在雨中，卻沒有一滴水珠能沾到她的衣角。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張與巧兒有三分相似的精致麵容，銀白色的長發間垂落著月牙形的額飾。
    "月靈獻祭的後遺症，豈是凡俗醫術能治的？"女子的聲音清冷如泉，目光卻灼熱地盯著巧兒，"把她交給我。"
    林凡條件反射般抱緊巧兒，暗影魔狼從陰影中現身，齜著牙擋在女子麵前。女子卻隻是輕輕抬手，魔狼就像被無形之力禁錮般僵在原地。
    "暗影魔狼？有意思。"女子指尖彈出一縷銀光，魔狼立刻溫順地趴伏下來，"不過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小姑娘再耽擱半刻鍾，月靈血脈就會徹底崩潰。"
    林凡胸口的鴻蒙珠印記突然發燙，一股清涼之意湧入腦海。他這才注意到女子鬥篷上繡著的繁複紋路——與巧兒昏迷時身上浮現的銀色紋路一模一樣！
    "你是誰？"
    "月璃，月靈族三祭司。"女子向前一步，醫館內的燭火頓時全部變成銀白色，"這丫頭強行催動月華天引，沒當場魂飛魄散已經是奇跡。"她突然皺眉看向林凡，"你身上怎麽會有龍息？"
    龍息？林凡想起石室中那道沒入體內的龍影。不等他回答，月璃已經掐了個奇怪的手印，銀光掃過他的全身。
    "原來如此。"月璃的表情變得複雜，"玄冥龍族的血脈，居然和月靈聖女流落在一處..."她搖搖頭，伸手按在巧兒額頭，"先救人再說。"
    銀光如流水般包裹住巧兒全身。那些可怕的裂紋開始緩慢愈合，但心口透明化的區域反而擴大了。月璃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突然轉頭對林凡說："把你的血滴在她心口！"
    林凡毫不猶豫地咬破手腕。鮮血滴在巧兒透明的心口皮膚上，竟然像落在宣紙上一般暈染開來，形成一片奇異的紅紋。更驚人的是，這些紅紋與銀光交織後，漸漸組成了一條盤繞的龍形！
    "果然..."月璃長舒一口氣，"隻有玄冥龍血能暫時穩定月靈獻祭的反噬。"她收起銀光，巧兒的呼吸已經平穩許多，隻是仍未醒來，"但她必須跟我回月靈聖地接受完整的治療。"
    "不行！"林凡下意識抱緊巧兒，"我怎麽知道你不是..."
    "懷疑是聰明的表現。"月璃不以為忤，反而讚許地點頭，"但你應該已經發現，我的力量與這丫頭同源。"她突然伸手點在林凡眉心，"而且...你體內有更緊迫的問題需要解決。"
    一股冰涼的氣息順著頭頂流遍全身。林凡驚駭地看到，自己皮膚下竟然有無數細小的黑線在蠕動！這些黑線在遇到月璃的銀光時瘋狂扭動，像是活物般躲避著。
    "噬魂魔晶的寄生絲。"月璃收回手指，臉色凝重，"雖然被龍魂暫時壓製，但不出七日就會侵蝕你的心脈。"
    林凡想起林震海心口那塊黑色晶石，以及刺入自己體內的那些黑絲。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巧兒，少女睫毛輕顫，似乎隨時會醒來。
    "小...凡？"巧兒虛弱地睜開眼，瞳孔竟然變成了與月璃一樣的銀白色，"這是...哪兒？"
    "安全的地方。"林凡輕聲安慰，卻看到巧兒的目光越過自己，震驚地望向月璃。
    "月...月紋？"巧兒掙紮著想坐起來，"您是三祭司大人？"
    月璃麵露訝異："你認識我？"
    "在夢裏...經常見到..."巧兒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化作一聲痛苦的呻吟。她心口的龍形紅紋正在變淡，那些銀色裂紋又有重新出現的趨勢。
    月璃立刻按住巧兒肩膀："別說話！你的月靈本源已經受損，必須立刻回聖地溫養。"她轉向林凡，語氣不容置疑，"她撐不過第二次月落，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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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凡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理智告訴他月璃是對的，但情感上...巧兒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啊！
    "我跟你們一起去。"
    "不行。"月璃斷然拒絕，"月靈結界會排斥一切雄性生物，更何況你身上還有龍息。"她猶豫片刻，補充道："而且...你和她並非血親，沒必要..."
    "什麽？"林凡如遭雷擊，"這不可能！巧兒是我姐姐，我們..."
    "你體內流著玄冥龍血，她則是純粹的月靈後裔。"月璃的話像刀子般刺入林凡心髒，"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何會以姐弟相稱，但血脈做不得假。"
    林凡轉向巧兒尋求否認，卻看到少女含淚閉上了眼睛。這個默認的姿態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殺傷力，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三叔...林震嶽...不是我父親？"
    "林震嶽確實是月靈丫頭的生父。"月璃的話再次出乎意料，"十五年前他帶著身懷六甲的妻子路過我族聖地，那女子...也就是這丫頭的生母，其實是流落在外的月靈族人。"
    越來越多的謎團在林凡腦海中盤旋。如果巧兒是三叔親生，那自己又是誰的孩子？記憶中那個雪夜送他來林家的女子，難道不是...
    "時間不多了。"月璃突然抬頭看向窗外，血色月光正透過雨雲灑落，"月蝕將至，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她伸手想接過巧兒，林凡卻後退一步，眼中金光大盛。皮膚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龍鱗紋路，兩根小小的凸起從額角頂出——竟是即將化龍的征兆！
    "冷靜！"月璃厲喝一聲，銀光如瀑布般衝刷而下，"你想讓龍血暴走害死她嗎？"
    銀光入體，林凡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暴動的龍血漸漸平息，但心中的空洞卻越來越大。巧兒虛弱地抬起手，輕撫他猙獰的麵容。
    "小凡...記得你十歲那年...偷了二長老的靈果給我治病嗎？"她每說一個字都像用盡全身力氣，"當時你說..."就算與全世界為敵，也要姐姐好起來"..."
    林凡的龍化特征漸漸消退，變回普通人的模樣。但眼中的淚水卻怎麽也止不住，滴在巧兒臉上，與她的淚水混在一起。
    "現在...輪到我了。"巧兒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讓我...為你做同樣的事..."
    月璃適時地遞來一枚月牙形玉佩："持此物可隨時獲知聖女狀況。待她完成月靈洗禮，你們自會重逢。"
    林凡機械地接過玉佩，看著月璃將巧兒抱起。少女已經再次陷入昏迷，但嘴角還掛著那抹令他心碎的笑容。
    "等等！"就在月璃即將踏出醫館時，林凡突然喊道，"她...她真正的名字是什麽？"
    月璃的身影在月光中漸漸變得透明："月清淺，這是她出生時我親手刻在月靈石上的名字。"
    最後一個字消散在風中，醫館內隻剩下呆立的林凡和嚇得說不出話的老醫師。暗影魔狼蹭了蹭主人的腿，發出嗚咽般的低吼。
    窗外，血月已經完全被陰影吞噬。林凡胸口的鴻蒙珠印記突然劇烈灼痛，一股前所未有的饑餓感席卷全身——這是噬天吞地決即將失控的征兆！
    "醫師..."他艱難地控製著吞噬的欲望，"您這裏...有沒有活禽？"
    老醫師似乎明白了什麽，顫巍巍地指向後院："雞籠裏...有兩隻..."
    林凡衝進雨中，撲向雞籠的瞬間，他的指甲已經變得鋒利如爪。當第一隻母雞的鮮血湧入喉嚨時，他跪在泥水裏無聲地哭了。
    這眼淚既為離別的姐姐而流，也為正在變成怪物的自己而流。
    而在數十裏外的高空，血色烏鴉盤旋著目送月璃的身影消失在月光通道中。它左眼的黑色晶石閃過一絲幽光，將信息傳遞向遠方。
    林家大宅深處，正在打坐的林震海突然睜開雙眼，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
    "月靈族...終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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