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圖書館古籍閱覽室的門禁發出輕微的"滴"聲。季瑤出示研究員證件時，指尖微微發顫——這張陳墨城生前為她準備的假證件，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記憶方舟：人類集體記憶保護史》？"管理員推了推老花鏡，"索書號很偏啊，您確定是1947年版？"
    季瑤點頭，餘光掃視著閱覽室。清晨的陽光透過高窗灑在橡木長桌上，幾位學者正埋頭於古籍之間。看似平靜的空間裏，她的左腕胎記卻隱隱發熱——這是危險的預兆。
    "請跟我來。"管理員起身走向特藏書庫，"這本書在限製區，需要戴手套查閱。"
    穿過三道安檢門後，他們來到恒溫恒濕的藏書區。管理員在某個鐵灰色書架前停步，踮腳取下一本墨綠色皮麵書籍。書脊上的燙金字母已經褪色，但依然能辨認出"記憶方舟"四個字。
    "就在這看。"管理員將書放在專用閱覽台上，"不能拍照，不能抄錄。"
    季瑤戴上白手套，手指剛觸碰到書皮，一陣刺痛就從指尖竄到左腕。這本書的記憶波動強烈得不正常，仿佛有無數聲音在書頁間呐喊。她不得不深呼吸，嚐試外婆教她的控製技巧——想象自己是一塊海綿，隻吸收需要的信息。
    翻開扉頁，出版信息顯示這本書印於1947年3月，出版社是"真理書局"，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更奇怪的是，版權頁上作者署名處隻有個月牙形符號，與她左腕的胎記一模一樣。
    "需要幫忙嗎？"管理員突然問。
    季瑤搖頭，假裝研究目錄。當管理員轉身去整理其他書籍時，她迅速檢查書脊——陳鳳至的記憶提示她這裏可能有暗格。果然，在書脊底部有個幾乎不可察的凸起。輕輕一按，一小塊皮革彈開，露出裏麵的微型膠片。
    "找到了..."她屏住呼吸，將膠片藏入袖口。
    正要合上書本，一段記憶突然不受控製地湧入——1947年的某個雨夜，年輕的陳鳳至站在這同一個位置，將膠片塞入書脊。她身後站著個穿長衫的男子，麵容模糊，但左腕清晰可見月牙胎記...
    "女士？"管理員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您的閱覽時間到了。"
    季瑤這才發現已經過去一小時。她鎮定地合上書本，謝過管理員。離開時，後頸的汗毛突然豎起——有人在監視她。裝作整理頭發，她瞥見角落裏有道反光，來自某個讀者的單片眼鏡。
    又是修補局的人？
    走出圖書館，季瑤立刻鑽進地鐵。換乘三次確認甩掉可能的跟蹤後，她來到法租界一家老式照相館。店主徐老是陳墨城生前介紹的，專門處理特殊影像材料。
    "喲，這玩意兒可有些年頭了。"徐老接過膠片，眯眼對著燈光，"像是1940年代德國產的微縮膠片，需要用老機器..."
    暗房裏，投影儀將膠片內容投在牆上。季瑤倒吸一口涼氣——那是張全球地圖，標注著二十多個光點，每個旁邊都有編號和守護者姓名。東亞區的標記旁赫然寫著"陳鳳至 19461957"。
    "記憶方舟節點分布圖..."她輕聲念出頂部的標題。
    徐老突然按住她的手："姑娘，後麵內容你最好一個人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季瑤的左腕，"月牙印記的傳承者，有權知道真相。"
    暗房門關上後，季瑤繼續查看。接下來的畫麵展示了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秘密曆史：從15世紀開始，"記憶方舟"的成員就在全球各地秘密保存被焚毀的書籍、被禁止的藝術、被篡改的曆史記錄。每個節點都藏有記憶守護者用特殊能力封存的"記憶晶體"，可以還原曆史真相。
    最後幾幀是份名單——1947年後失蹤的守護者們。名單末尾用紅筆寫著："東亞區危急，所有記憶轉移至節點17。新守護者代號"月牙"。"
    膠片突然在投影儀中燃燒起來！季瑤連忙關閉機器，但為時已晚，最後幾幀已經化為灰燼。某種自我保護機製被觸發了。
    "節點17..."她想起羅盤的指示，"南京雲南路82號。"
    離開照相館時，夕陽將梧桐樹影拉得很長。季瑤的右眼突然捕捉到異常——街對麵站著個穿灰色風衣的男人，右手插在口袋裏，但袖口露出缺失的無名指。
    記憶閃回：1946年地下室，正是這隻殘缺的手將燃燒的膠片扔向周翰聲！
    季瑤立刻轉身混入人群。穿過兩條街後，她冒險回頭，發現那人仍不緊不慢地跟著，距離始終保持二十米。更可怕的是，路人似乎對他視而不見，就像...他的存在被從旁人記憶中抹除了一樣。
    電話突然震動，是醫院護士的號碼。
    "季小姐，您母親情況有些特殊。"護士聲音緊張，"她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畫同一個圖案。"
    季瑤心頭一緊："什麽圖案？"
    "像是...月牙加上幾道波浪線？"
    月牙與波浪——記憶方舟的符號！季瑤立刻攔下出租車："我馬上到。別讓任何人接近她，尤其是戴單片眼鏡或右手有殘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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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斷電話，她透過後窗看到灰衣男子也攔了輛車。兩車在晚高峰的車流中展開無聲追逐。季瑤的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胎記，右眼視野邊緣開始浮現淡藍色光暈——能力正在自主激活。
    "師傅，前麵路口急轉。"她指向一條小巷，"我付雙倍。"
    出租車一個急拐甩開後車，季瑤趁機在弄堂口下車，翻牆進入某棟老洋房的後院。這是陳墨城留下的安全屋之一，從不過夜，隻用於緊急避險。
    安全屋內，她迅速檢查袖珍監控器——灰衣男子在巷口徘徊了一會，突然轉向另一個方向，仿佛忘記了追蹤目標。這種精準的記憶操控令季瑤後背發涼。如果修補局已經培養出能直接刪除人類特定記憶的"獵手"，那麽記憶方舟的秘密比想象中更危急。
    簡單偽裝後，季瑤從側門溜出，繞路來到醫院。季母的病房門口站著個陌生護工，右手端著餐盤。
    "新來的？"季瑤警覺地問。
    護工點頭微笑："李護士臨時有事。"他伸出左手遞過餐盤，但季瑤敏銳地注意到他右袖有輕微下垂——裏麵藏著什麽。
    "我媽對花生過敏。"季瑤突然說，"餐盤裏有花生醬。"
    護工表情一滯："不，這是蘋果醬..."
    季瑤猛地撞開他衝進病房，反鎖房門。季母正坐在床邊，手指蘸水在桌上畫著月牙波浪符號。看到女兒，她眼睛一亮："小囡囡，他們找到方舟了！"
    這句話如雷轟頂。季瑤從未向母親提過"記憶方舟"的事。
    "媽，你說什麽方舟？"
    季母的眼神突然清明得可怕："雲南路82號的地下室，你外公守了三十年的地方。"她抓住季瑤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胎記，"鑰匙在你左眼裏！"
    劇痛突然從左眼炸開！季瑤跪倒在地，視野被藍光淹沒。她"看"到1947年的某個雨夜，年輕的季外公將一枚晶體藏入嬰兒的左眼——那個嬰兒是她母親！記憶代代相傳，不是通過語言，而是通過生物晶體植入。
    "他們來了..."季母突然看向門口。
    電子鎖被破解的"滴滴"聲響起。季瑤強忍疼痛站起，將母親護在身後。門開處，灰衣男子緩步走入，殘缺的右手終於露出真容——那不是普通傷殘，而是被精密機械替代的銀色義肢，指尖閃爍著微型激光。
    "季小姐。"他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質感，"把晶體交出來，你母親能安度晚年。"
    季瑤的左眼視野突然變化，男子的機械臂在她眼中變成透明結構，暴露出內部的能量核心。更驚人的是，她能看到他周圍漂浮著無數記憶絲線——這是陳鳳至從未展示過的能力，直接觀察記憶結構的能力！
    "記憶獵手..."她脫口而出，"你們獵殺守護者，偷走曆史。"
    男子微笑，機械手指向季母："比如她父親1947年保護的南京證據？"他向前一步，"時代變了，現在我們可以直接..."機械手突然射出一道藍光，擊中季母前額！
    "不！"季瑤撲過去，卻見母親眼神瞬間空洞，剛才的記憶對話被精確抹除。
    "下次就是永久性損傷。"男子抬起機械手，"晶體。"
    季瑤的左眼灼痛達到頂峰。某種本能驅使她說出奇怪的話語："以月牙之名，記憶永存。"話音剛落，病房的燈光突然頻閃，所有監控設備同時爆出火花！
    男子驚愕地後退，機械手失靈般垂下。季瑤趁機扶起母親衝向應急通道。身後傳來男子的咒罵，但追來的腳步聲卻越來越遠——她的能力不知怎麽幹擾了他的機械裝置。
    出租車裏，季母茫然地問："瑤瑤，我們去哪？"她完全不記得剛才的事了。
    季瑤緊握母親的手，左眼的灼痛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清涼感，仿佛有液體在眼球後方流動。後視鏡中，她的右眼仍是灰藍色，而左眼...現在瞳孔邊緣泛著淡淡的銀光。
    "去南京，媽。"她輕聲說，"去找外公守護的秘密。"
    當車駛過外灘時，季母突然哼起《夜來香》，旋律精準得不像個病人。季瑤跟著輕唱，兩人相視一笑。那一刻，她分明看到母親眼中閃過一絲銀藍光芒——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記憶守護者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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