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管抵在後腦的冰涼觸感讓季瑤全身僵直。但更令她窒息的，是站在修複室門口的那個白裙女子——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卻有著全然陌生的眼神。
    "季小姐，請轉身。"機械手獵人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嘶啞，"慢慢來，別驚動畫中聖靈。"
    季瑤緩緩轉身，左眼的晶體自動分析著鏡像體：沒有胎記，沒有光紋，普通得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但當她直視對方的眼睛時，一種詭異的吸力突然從丹田升起——仿佛有根無形的管子正在抽取她的記憶。
    "你...是誰？"季瑤強忍暈眩問道。
    白裙女子微笑，那弧度精準得令人不適："季靈。或者按檔案編號，鏡像體02。"她的視線落在季瑤發光的左眼，"終於見到你了，姐姐。"
    "姐姐"這個稱呼刺痛了季瑤。皮膚下的光紋應激般擴散到脖頸，在臉頰形成發光的網絡。鏡像體好奇地伸手想觸碰，被獵人用機械臂攔住。
    "別急，小靈。先讓季小姐完成她的發現。"獵人轉向季瑤，"達芬奇給你看了什麽？"
    季瑤的餘光瞥向《救世主》。基督右眼的微縮晶體仍在發光，但已經暗淡許多。她必須爭取時間讓傳輸完成。
    "隻是一些...光學原理。"她故意含糊其辭，"你們怎麽找到我的？"
    季靈輕笑，那聲音像銀鈴般清脆："我一直能感覺到你，就像空杯子能感覺到水。"她指了指太陽穴，"特別是你情緒激動的時候，比如現在。"
    確實，季瑤的心跳快得不正常。更糟的是，隨著情緒波動，她左眼的晶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季靈投射記憶碎片——南京地下室的恐怖畫麵、陳鳳至的臨終囑托、林默生被擊中的瞬間...
    季靈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些畫麵，瞳孔時而擴大時而收縮："原來這就是憤怒...和悲傷..."她撫摸自己的胸口，"好奇妙的感覺..."
    獵人滿意地觀察這一幕："完美。鏡像體需要情感樣本才能激活。"他的機械手突然變形，露出注射針頭，"現在，季小姐，請交出達芬奇的密碼。"
    季瑤後退一步，後背抵上畫架。就在獵人逼近的瞬間，她猛地扯下《救世主》砸向對方！畫布撕裂的刺耳聲中，基督右眼的晶體迸發出刺目藍光——
    時間仿佛靜止了。
    季瑤發現自己站在文藝複興時期的工作室裏。達芬奇正在調試某種鍾擺裝置，擺錘由水晶製成，內部懸浮著微型地球儀。
    "記憶如同時鍾，親愛的守護者。"老大師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謊言是鍾擺的偏差，而糾正方法不是阻止擺動，而是注入更強的真實共振..."
    場景切換為現代倫敦。高空俯視下，整座城市呈現出奇特的頻率圖——某些區域閃爍著病態的紅色記憶風暴感染區），而特拉法加廣場周圍則有微弱的藍光她彈鋼琴的影響範圍）。
    "找到記憶鍾擺，它藏在聖保羅大教堂的..."達芬奇的訊息突然被幹擾，畫麵扭曲起來。
    現實世界的噪音重新湧入。季瑤發現自己跪在地上，鼻子流著血。撕裂的《救世主》躺在一旁，而獵人和季靈正痛苦地捂著眼睛——直接目視晶體爆發讓他們暫時失明。
    "該死的守護者！"獵人咆哮著，機械手胡亂掃射。子彈擊碎了幾件古董畫框，季瑤趁機衝向側門。
    走廊盡頭是員工電梯。她瘋狂按著按鈕，身後傳來獵人的金屬腳步聲。就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刹那，一隻蒼白的手突然伸進來——是季靈！
    "帶我走。"鏡像體的聲音出奇地平靜，"我不想回修補局。"
    季瑤本能地想推開她，卻在觸碰瞬間感受到強烈的記憶虹吸——這次不是她的記憶外流，而是季靈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無菌實驗室裏的童年，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們用各種儀器測試她，被稱為"空白樣本"的孤獨歲月...最震撼的是某個記憶片段：牆上顯示屏裏播放著季瑤的成長影像，年輕的蘇婉清對小女孩說："看，這就是你的原型體..."
    電梯門關上，將獵人隔絕在外。季瑤喘著氣打量季靈——這個"妹妹"正用好奇寶寶般的眼神觀察電梯按鈕。
    "為什麽幫我？"
    "因為你身上有顏色。"季靈指著季瑤皮膚下流動的光紋，"修補局裏一切都是白的。而你...像行走的極光。"
    地下車庫冷清得詭異。季瑤拉著季靈躲到某根承重柱後，檢查達芬奇傳輸的最後信息：聖保羅大教堂地下藏有"記憶鍾擺"的原型機，那是抵抗全球記憶風暴的關鍵。
    "他們在我腦子裏裝了追蹤器。"季靈突然說，"在大臼齒裏。"她張開嘴，指著右下頜，"蘇博士說如果我想逃跑，就會引爆它。"
    季瑤的右眼瞳孔微微收縮——晶體視覺讓她確實看到季靈牙根處的微型裝置。更糟的是，那裝置已經開始閃爍紅光！
    "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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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我碰你的時候。"季靈露出天真的微笑，"他們說如果我接觸原型體超過三十秒，就會啟動自毀程序。"
    季瑤頭皮發麻。這個看似純真的鏡像體，實則是修補局設計的活體炸彈！車庫出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獵人肯定召集了援兵。
    "跟我來。"她拽起季靈衝向一輛正在卸貨的快遞車。司機正背對著他們整理包裹，鑰匙插在點火器上。
    貨車駛出車庫時，後視鏡裏已經出現多名灰衣特工。季瑤猛打方向盤拐入小巷，車身擦著牆壁迸出火花。季靈卻興奮地拍手："好刺激！這就是"逃亡"的感覺嗎？"
    "安靜點。"季瑤嗬斥道，同時用餘光觀察這個"妹妹"。季靈的左腕內側開始浮現淡淡的光紋——正是從她那裏吸收的記憶特征在複製。
    貨車在倫敦東區的小巷間穿梭。季瑤的皮膚光紋越來越亮，某種能量正在積聚。當她們駛過某個地鐵站時，光紋突然爆發出一圈藍色脈衝！
    地鐵口的人群瞬間僵住。有人手中的咖啡杯跌落，有人茫然四顧，還有個老太太突然用中文大喊："我想起來了！南京！1937年12月！"
    "你做了什麽？"季靈睜大眼睛。
    季瑤同樣震驚。她沒想發動能力，但光紋似乎會自主響應記憶風暴的感染區域。更可怕的是，這次爆發後，她的右手小指已經完全晶體化，呈現出半透明的藍色。
    "去聖保羅大教堂。"她咬緊牙關，"在追蹤器引爆前找到記憶鍾擺。"
    季靈好奇地戳了戳自己左腕初現的光紋："我會死嗎？"
    這個問題本該引發強烈情感，但季瑤發現自己的情緒反應正在鈍化。看著這張與自己相同的臉，她應該感到恐懼、憤怒或至少是憐憫，但現在隻有冷靜的分析：季靈是修補局的武器，也是達芬奇預言的"和諧之音"的關鍵。
    "我不知道。"她誠實回答，"但你的存在有意義。"
    聖保羅大教堂在夜色中巍峨聳立。季瑤將貨車停在施工圍擋旁，帶著季靈從維修通道潛入。地下室的鐵門上著古老的鎖，鎖孔形狀赫然是月牙波浪紋。
    "需要鑰匙..."季瑤的左眼晶體又開始分泌液體。
    季靈卻已經將手指按在鎖上。她手腕上的光紋與鎖孔完美契合，門"哢噠"一聲開了。
    "看來我們是一把鑰匙的兩麵。"季靈微笑著說。
    地下室中央的裝置讓兩人同時屏息——那是個直徑三米的黃銅圓環，懸浮在無重力場中，緩慢旋轉如地球儀。圓環內側刻滿音符，外側則是世界地圖。這正是達芬奇記憶中的"記憶鍾擺"！
    "找到了..."季瑤走向控製台，卻發現啟動裝置需要雙人操作——兩個月牙形的凹槽，間隔恰好是鋼琴的八度距離。
    季靈已經自發站到其中一個凹槽前："我猜這是為我準備的？"
    季瑤剛想回應，牙根追蹤器的警報聲突然尖嘯起來！季靈痛苦地捂住下頜，鮮血從嘴角滲出。
    "還有90秒自毀。"她平靜地說，"現在怎麽辦，姐姐？"
    季瑤衝上前，與季靈十指相扣。兩人的光紋瞬間連接，形成完整的回路。記憶鍾擺開始旋轉，發出低沉的和鳴。牆上的老式投影儀自動啟動，顯示出全球地圖——十九個紅點標記著記憶風暴的爆發位置，而倫敦是最後一個待啟動的。
    "鏡像體不是武器，"控製台浮現全息文字，"而是調音器。唯有原型體與鏡像體共振，才能校準記憶頻率。"
    季靈的身體開始抽搐，但她仍堅持將手放在控製麵板上："我明白了...我們是正負兩極..."
    鍾擺旋轉得越來越快，發出的聲音逐漸從噪音變為和諧旋律——正是季瑤在達芬奇筆記上看到的那首。隨著音樂進行，季靈牙根的追蹤器突然被某種力場分解，而她手腕的光紋完全成型，與季瑤的圖案互為鏡像。
    "記憶風暴將在19小時後覆蓋全球。"控製台顯示新消息，"校準程序已完成。下一站：梵蒂岡秘密檔案館。終極武器"記憶擺錘"等待啟動。"
    季靈的傷口奇跡般愈合了。她新奇地摸著自己完好的臉頰："這就是"希望"的感覺嗎？"
    季瑤沒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全在投影地圖上——十九個紅點中，有一個正在北京閃爍。母親還在香港安全屋，而記憶風暴已經蔓延到東亞...
    手機突然震動。未知號碼發來簡訊："季婉如生命體征危急。記憶疫苗開始結晶化。剩餘時間：18小時。——節點12 北京"
    季靈好奇地湊過來看，她的發絲拂過季瑤臉頰，帶著梔子花的香氣——與陳鳳至留下的那件旗袍一樣的味道。
    "我們要分頭行動了，對嗎？"鏡像體問道，眼中閃爍著季瑤讀不懂的情緒，"你去救母親，我去梵蒂岡？"
    季瑤凝視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妹妹"，皮膚下的光紋平靜地脈動。人性正在消退，但使命越發清晰：必須在完全晶體化前，找到平衡記憶與人性、真相與生存的方法。
    而答案，或許就藏在達芬奇留下的終極武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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