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故人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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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鶴唳,坐騎極速,雖兩千裏之遙,朝發夕至。然而此番出行,與之前不同,李書塵和沈依纓二人興高采烈,走走停停,遇到美景或熱鬧處,都要下來遊玩一番,自然拖延時日,直到三日後的正午,才姍姍來遲,抵達萬劍閣金庭峰。
金庭峰名雖為峰,並不高,遠遠望去土丘高地而已,峰上建有一巨大、氣派的莊園,院牆數十裏,乍一瞧,如同土豪地主的私宅,沒有半分仙氣。
李書塵和沈依纓兩人走到那高大的巨門之前,早有人過來詢問,兩人報了姓名,便直接放行,讓進入莊園之內。李書塵心想:“這等巨型莊園,若不是大門上寫著金庭峰三字,我都認不出是仙家洞府,慶仁長老的風格還真是奇特。”
剛進大門,便看到鄭宣帶著陳月、陳星姐妹風一般地迎了出來。鄭宣笑道:“李兄今日才到,我們兄妹這兩天一早便在門口徘徊,可是來得晚了。”陳星道:“原來是去請了沈師妹同來,難怪晚了這麽許久,師妹容光煥發,如今可是越來越動人了。”
李書塵笑道:“有俗務耽擱,不然早就該來拜見慶仁長老和眾位兄弟姐妹。”陳月也笑道:“聽鄭宣說陰長老外出雲遊,那便不急回去了,等師尊正事一了,兩位可要在此多住一段日子了。”李書塵和沈依纓連連點頭稱是,歡聲笑語間,便往莊園內走去。
不一會,到了正堂前的一座大殿,一般的金碧輝煌,豪氣十足。
範晨、柴旭、嚴令達三人早已在此恭候。嚴令達一躍上前,一把抱住了李書塵,大笑道:“我說什麽來著,李兄距離先天境也隻一步之遙,真正實力肯定不在範師兄和柴師兄之下,下次斬妖除魔,我們九人一齊行動。”李書塵與三人分別見禮,彼此都是過命的交情,多餘的話自不必說。倒是嚴令達又開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將沈依纓美貌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絕無,甚至“洞天三美”也快趕不上了,直引得陳月、陳星姐妹笑得花枝亂顫。
幾人快步向前,李書塵剛剛踏足大殿,廊下一群樂師忽然動作起來,黃鍾大呂、鍾鼓齊鳴,中間又有錦瑟絲竹相伴,場麵非凡。
李書塵嚇了一跳,剛踏出的左腳不由地收了回來,還是嚴令達及時解惑:“哈哈,正所謂‘鍾鳴鼎食’,師尊好這一口,久了自然就習慣了”。
渾渾噩噩,李書塵進入大殿,殿內更是氣派非凡,寬闊的通道兩旁,桌案擺得整整齊齊,殿中央,一把金光燦燦的桌椅,麵前桌案上擺滿了珊瑚如意、黃金瑪瑙……奇珍異寶琳琅滿目。
幾張桌案後已有人就座,趙心全正來回穿梭,與幾位客人寒暄。一見李書塵一行,麵上頓添喜色,快步迎上:“貴客臨門,師尊與幾位尊者在後堂敘話,為兄今日在大殿上忙前忙後,一時脫不開身,李兄弟可不要說我怠慢啊”。
李書塵忙笑道:“豈敢”。見趙心全神元氣足,眼中精光內斂,顯然修為更強,估計已經突破金丹境。不禁讚道:“趙師兄眼中華彩照人,修為越發高深,小弟羨慕不已”。
趙心全引李書塵和沈依纓坐下,早有一群奴仆侍女上來服侍,美酒靈果流水般上來。趙心全歎道:“金丹雖成,元嬰難就,想修成元嬰,隻下苦功,可就不行了,還需要機緣,師尊不久就要安排我下山遊曆。”
李書塵正要請教修行之事,忽然有一奴仆向趙心全來報:“無相宮諸人已到門外”,趙心全點頭道:“自安排人引入殿內便是”,隨後又向另一名奴仆吩咐道:“我前去通報師尊,客人俱已到齊,速安排沈師妹入座。”那奴仆應了一聲,桌案極大,便安排沈依纓與李書塵同坐一桌,兩旁各有一位侍女上來服侍。
隨著兩人入座,李書塵見大殿內不僅有奴仆、侍女來來往往,還有數座機關木偶,似木樁般,頂部托舉手巾麵盆、瓜果飲品等,在各桌案間來回穿梭,忙忙碌碌。大奇問道:“此是何物?”嚴令達照例解釋一番:“此乃靈石偶,內嵌法陣,以靈石驅動,代替下人處理雜務”。沈依纓都驚訝道:“靈石乃是靈力凝晶,一塊下品靈石都價值不菲,就算有,也是用於驅動修煉法陣之類的,用於這般奇技淫巧,豈不太過於奢侈?”
李書塵也以為然,記得程洲月就有一飛舟,以靈石驅動,當時就引起眾人羨慕嫉妒恨,慶仁長老身家如此豐厚嗎,比程洲月還富?
李書塵坐在案後,見大殿上兩排各有十數張桌案,柴旭、嚴令達等六人俱已就座,自己居於東首第二席,正對自己的西首第二席空著,李書塵心想:“莫不是留給朱息的?”而東西兩邊首席,卻不知留給何人了。
正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轉向大殿入口,忽然見一位相貌英俊,笑容可掬之人進入,身後跟著四位黃衫侍衛,不是朱息又是誰?慶仁長老弟子都分作幾桌,與相熟之人聊得熱火朝天,自然沒人搭理,朱息一行五人跟著奴仆引路,徑直往李書塵對麵桌案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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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見李書塵正在前方,朱息一愣,瞬間像換了副嘴臉,現出狂喜狀,大步跨來,伸出雙手,一下握住李書塵右臂,口中連連道:“李兄弟,可想煞為兄了,兄弟在南疆朝思暮想,便是來中洲與你一聚,今日在慶仁長老府上終於見麵,當真是喜出望外。”
李書塵驚呆了,深知朱息此人城府極深,但如此變臉的功夫自己望塵莫及,幾乎是血海深仇兩人,在他口中,竟然比親兄弟還親,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沈依纓在旁淡淡應道:“遠來有仇,近來無怨,臉皮真厚,怎麽裝得和親人一樣?”
朱息毫不介意,哈哈一笑,隨口答道:“依纓你還是明豔動人,如此隨性,我與李兄弟相識多年,感情非凡,自大玄門一別,可有些日子了。”李書塵急道:“我大玄門如今怎麽樣了?”
朱息哈哈一笑,答道:“李兄,無須擔憂,你我情同手足,你的親人便是我的親人,無相宮內,我每日早晚親自向白掌門請教,日常供奉,不敢少一分一毫,靈丹妙藥全力供應。如今白掌門突破先天,就連三位長老也都境界更深,你說,愚兄此事辦得如何?”
李書塵無言以對,不知此話是真是假。
正在這時,朱息身後一名黃衫老者躬身道:“少奶奶金安,老朽無能,前番攪擾少奶奶出遊興致,今日特來賠罪”。沈依纓杏目一翻,毫不客氣:“朱息,我姑母的傳訊你難道不知?何必惺惺作態,惹人生厭?”李書塵看那老者,正是在梅花嶺口交戰的朱四,身後三人,其中兩人正是攻滅大玄門的兩名黃衫人,還有一人不識,想來,也是無相宮的先天侍衛。
朱息沉吟半晌,目光在李書塵和沈依纓麵上掃來掃去,少頃,忽然滿麵春風,笑道:“依纓你說哪裏話,無垢仙姑傳訊,我早已收到,朱四不知好歹,出言無狀,但他本意隻為賠罪,您二位神仙眷侶,大人大量,自不會計較。”
聽到“神仙眷侶”,李書塵與沈依纓麵上都是一紅,李書塵有心反駁,卻啞口無言,沈依纓口中依然不饒,叫道:“既是賠罪,拿出誠意來,空口白牙也算真心?”朱息笑嘻嘻,從納戒中取出一個錦盒、一封書信,道:“我這粒‘一紋精血丹’,哪怕大戰時鮮血流盡,一粒入口,瞬間也能補全人體精血,且有一條丹紋其上,效用更加不凡,恭賀二位龍鳳呈祥,比翼齊飛”。
沈依纓迅速接過錦盒。朱息笑吟吟拿著書信,對李書塵道:“至於這封書信,乃白掌門親自手書,李兄弟一看便知”,說罷書信便平平飛向李書塵手中。
李書塵接過書信,迫不及待拆開,一目十行,閱讀起來。朱息笑吟吟返回坐下,正在這時,殿後轉出四人,趙心全前方引路,為首一人大腹便便,穿得綾羅綢緞、金光閃閃,一身肥肉,慈眉善目,滿頭白發,臉上卻幹幹淨淨,真應了鶴發童顏一詞。
這位肥胖老者走到殿正中坐下,伸手示意。他身後兩人便分開,各自坐在東西兩邊首席。李書塵心道:“原來這位肥胖老者便是慶仁長老,怎麽一點修士的氣質也無,就如同一個土財主一般。”
西首首席是位和尚,大紅袈裟、頭頂鋥光發亮。東首首席,李書塵右手邊這位,卻是一位藍衣老者,眉目清秀,顧盼生威。
待趙心全回到李書塵左手邊,在東首第三張桌案坐下,慶仁長老目光一掃,李書塵隻覺目光如電,渾身一凜,感覺此時慶仁長老才有了一點修士的風範。
慶仁長老舉起酒杯,長笑道:“眾位好友,今日賞光,請共飲一杯!”席上眾人齊齊舉杯,李書塵也同大夥一樣,舉杯飲下第一口。一杯既落,兩旁數十個奴仆將珍饈美饌流水般送上,侍女擺盤斟酒,酒宴正式開啟。
舉杯送盞,酒過半巡,彼此活絡,慶仁長老爽朗一笑,開口道:“諸位海涵,老朽不才,今日有三大喜事與諸位分享……”李書塵心道:“來了,來了,終於要說到正事了。”
席上眾人起哄,讓慶仁長老快快講來。
慶仁長老不急不忙,說道:“第一件喜事,雷光洞陰易賢弟感知突破來臨,下山遊曆,待到歸來便是出竅境,天下再添一位至強者”。他凝音成線,即使站在大殿門口也聽得清清楚楚。眾人一片驚呼,出竅境強者,在天地間都是數得清的,就連慶仁長老,身為劍縱橫閣主的開山大弟子,歲月悠久,卻也隻是化神境,修煉一途之艱辛可見一斑。
眾人驚呼聲中,李書塵暗爽,心道:“原來這第一喜便是自己吹牛吹出來的,不過經過慶仁長老背書,世人便咬定是實情了,自己用陰易的招牌壓製無相宮更是得力”。一掃對麵朱息,果然見他麵上似乎沒什麽神采,不時與身旁的和尚眼神交流。
李書塵心道:“這和尚什麽來路,看起來修為極深,怎麽會和無相宮搞到一塊?”這時,自己右手旁老者好奇問道:“慶仁老兄,那一年,你我同赴萬花仙島,可是那位陰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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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仁長老笑道:“正是”。那老者似乎極是驚訝,麵上一臉不可思議,轉而點點頭道:“修行如此迅速?天資定是非凡。”
李書塵耳朵豎起,“萬花仙島”,解永元師祖曾提起,若自己衍妙聖法上卷修至大成,便要赴此處取得下卷了。
一番驚歎過後,慶仁長老朗朗道:“這第二件喜事,便是一位多年老友的回歸了,哈哈,老朽數百年未曾如此高興。”
趙心全插話道:“師尊,席上諸人尚不知前輩鼎鼎大名,可要向我等細細分說一下。”
“對對,我是老糊塗了”,慶仁長老嘻嘻哈哈,渾然沒有架子,拈起酒杯,感歎道:“昔日五宗競秀,何等榮耀,可惜‘天誅’大劫,修士凋零,古佛院的寂滅師兄,五百年前一別,想不到數日前突然現身,前來托我調解一樁瑣事,得知老友尚在,並開創了‘絕魔寺’佛修一脈,我喜從心來。”說著舉杯致意:“寂滅師弟,我們今日不醉不歸!”
席上眾人更是一驚,想不到這貌不驚人的和尚,會是古佛院碩果僅存的三位弟子之一。“天誅”劫後,古佛院僅僅留下寂容、寂滅、寂休三位弟子,寂容年齡最長,繼承古佛院衣缽,被世人尊為聖僧,已經在中洲落陽寺修行,寂滅、寂休二人世間少有消息,想不到今天能見到真人。
李書塵舉杯同賀,心中卻想:“寂滅和尚修為不明,但絕對不會比陰易老東西弱,明顯與無相宮有瓜葛,難道是為了朱正武出頭,慶仁長老說的調解一事,難道就是針對大玄門?”
好在剛才掃過白沐風師尊的親筆信,得知無相宮已將所囚大玄門眾人放回,除了在那一晚突襲中喪生的幾位門內長老,還有夏老燃盡精血,不治而亡外,大多性命得留存,白掌門也晉階先天,已回山召集弟子,重建宗門。隻要大玄門無恙,就算今日被他壓一頭,也無所謂了。
李書塵右手側端坐的藍衣老者忽然冷冷道:“佛道兩生花,請問寂滅禪師,以佛入道,是否正途?”
寂滅雙手合十,朗聲道:“天人合一,殊途同歸!”
藍衣老者接著道:“善惡兩端,陰陽背離,豈是同道?”
寂滅想也不想,直接答道:“佛陀畏因,眾生畏果,善惡一體,互為因果。”
席間眾人都覺得兩人對話蘊含機鋒,頗有點針鋒相對的意味,正在各自思索。慶仁長老似乎瞧出點苗頭,打斷兩人對話,笑道:“司老弟,今日隻為賀喜,不談修行,等今日過後,你在哥哥洞府住上一段日子,我們三人日日參禪修道,何必急在一時?”
沈依纓忽然小聲說道:“那老頭難道是雲夢居士司天澤?想辦法跟他搞好關係,對你有好處。”
果不其然,寂滅和尚打個哈哈,笑道:“雲夢居士似對老訥有些誤會,可直言不諱,今日在慶仁師兄府上,俱是親朋好友,沒什麽不可說的。”
藍衣老者司天澤站起身來,抱拳向慶仁長老告個罪,緩緩道:“我與寂滅神僧今日初見,談不上恩怨,但數年前,我雲夢澤遭遇一場災禍,或可詢問一二。”
“哦?”寂滅不置可否,轉而淡淡道:“都言雲夢靈潭神異無比,可醫死人、活白骨、重塑筋絡、突破境界,奇貨可居,故而司老兄交際廣闊,在六合八荒名氣極大,隻可惜老和尚長年相伴青燈古佛,不曾有幸前往觀瞻。”
司天澤點頭道:“有一人,使得正宗佛家金剛般若掌,吐納卻是道門玄都心法,自號玄都尊者,殺我仙鄉十數弟子,盜我半罐靈潭水。世人皆知,金剛般若掌傳人僅有三人,不知寂滅禪師可知寂休禪師行蹤?”
此言一出,眾人一懍,當世三僧,寂容聖僧宅心仁厚,佛法精湛,斷不會行此惡行,但寂滅、寂休二人,世人多不知其為人,聽雲夢居士之言,那寂休禪師似乎已改修道法,自號玄都尊者,做下了這檔惡事。
寂滅嘿嘿一笑:“五百年來,我師兄弟三人零落天涯,少有見麵,我又怎知寂休師弟現在何處?”
慶仁長老也打個哈哈:“寂休禪師若改修道法,就算自立門戶了,與古佛院的香火之情已斷,這筆賬無論如何也算不到寂滅禪師頭上,司老弟,容席後多盤桓幾日,玄都尊者行蹤,包在老哥哥身上。”
李書塵心道:“慶仁長老看來江湖地位極高,消息麵極廣,隨便一句話就敢大包大攬,修為不出眾,交際手段卻厲害得很。”
司天澤低哼了一聲,抱拳向慶仁長老一作揖,悻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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