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書閣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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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滅禪師雙拳緊握,袈裟鼓起,似充滿了氣,顯然暗暗運勁,以防張雨嬋突下殺手,口中叫道:“寂休師弟行蹤我一概不知,既然我已告知島主,數年後的落陽寺之約,冤有頭、債有主,你自去尋他便是,何苦威逼我等?”
張雨嬋玉手摸了摸發簪,輕撫秀發,淡淡道:“七年前,我一掌斷了他心脈,被他施秘法逃遁,原以為必死。可一月前又尋到他行蹤,此一回,竟然修為大進,接我三招後,安全脫身,這中間,可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司居士,你說是也不是?”
司天澤大汗淋漓,慌忙拱手道:“島主莫惱,在下也是受害者,那玄都尊者殺我數十弟子,盜走靈潭水,或許便是因此而重塑經絡,突破境界,在下也是苦主啊。”
張雨嬋哼了一聲,不去理他,轉向慶仁長老道:“慶仁師兄,我要帶走寂滅和尚,你是一定要阻攔了?”
慶仁長老臉色極是猶豫,勸慰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木純已逝,當年參與伏擊之人幾乎盡數被你殺死,寂滅師弟並未參與此事,何苦揪著他不放?”
張雨嬋眼角一瞥全力戒備的寂滅,道:“據我所知,他與玄都多次聯手攻擊寂容,若說他們二人並無聯絡,慶仁師兄,你信是不信?”又一次輕捋秀發,對著寂滅蹙眉道:“落陽寺之約,定是你二人合謀對付寂容吧?若不告知玄都行蹤,隻怕,你活不過今晚。”
慶仁急忙截住話頭,勸道:“張島主,寂滅師弟在我府上做客,我定不能坐視不理,且你在玄元洞天之內行凶,若驚動家師劍閣主,恐怕……也對你不利。”
“切”,張雨嬋似乎極為不屑,口中嬌嗔道:“殺一個禿驢,能用幾招?竟然會驚動劍閣主?且慶仁師兄這裏成日鶯鶯燕燕,劍閣主神念豈會關注這裏?看了也隻會平添煩惱罷了。”
慶仁長老額頭見汗,八麵玲瓏的他,涉及師尊劍縱橫,對這句話也不敢回答。
司天澤抱拳,恭敬道:“張島主,那年所有參與此事之人赴島上請罪,到場之人皆已領受懲罰,或斷肢或受鞭笞,在下親眼看到清影夫人赦免死罪,您又何必苦苦糾纏。”
張雨嬋似不耐煩,麵色一沉:“除惡務盡,隻要參與者還活在世上,我必不放過,寂滅,要麽說出行蹤,要麽死,一言而決!”
“啊呀呀——”,在張雨嬋威壓之下,寂滅再也忍耐不住,一掌呼出,天空中梵音大作,“煉獄蓮華”,掌尖似有無窮聖火挾著熱浪襲來,覆蓋天宇四方。
見寂滅出手,慶仁長老隻得跟上,嗖嗖嗖,長劍自肩頭射出,一瞬間化成數百柄光劍,“光影連環”,一聲長嘯,長劍在空中接力,劈頭蓋臉向張雨嬋刺去。
李書塵看得目眩神迷,到了化神境,劍修便能以靈氣禦劍,很多飛劍秘術便可施展,李書塵第一次見到慶仁長老這般強大的劍修,感覺劍術揮灑自如,無比寫意。轉念又想到淩樸,他在後天境就能淩空操縱飛劍,難道真的是“無劍道”中的馭劍術?
張雨嬋讚道:“都說你天資愚鈍,可地階中品的“流光輕影劍訣”已有九成神韻,豈是凡夫俗子能練就?慶仁師兄你醉心欲海、大智若愚,是藏拙了。”談笑間,似乎空中一股清新花意綻放,金剛般若掌勢與數百劍光齊齊被巨大的花朵包裹,好像失去了力量。
司天澤站在旁邊臉色青一下紅一下,不知該不該出手,見慶仁長老和寂滅一招就被製住,再也不能旁觀,氣勢一起,口中呐喊:“水龍咆哮”,一條巨大無比的水龍忽然現在空中,張牙舞爪,咆哮著衝向張雨嬋後心,口中噴吐,氣勢非凡。
可這巨大無比的水龍,一接觸到張雨嬋周身一丈遠處,瞬間蔫了,失了精氣神,在巨大的花影中漸漸沉睡。
張雨嬋笑道:“司居士,你的‘靈潭蕩漾訣’也不過如此,三大化神強者最強一擊,這般軟弱無力嗎?”
三人全力運功,無數滔天靈力暴射四方。趙心全金丹境實力全開,持劍急道:“此處危急,眾位請速速離開金庭峰。”五位弟子在空中不斷擊打,抵抗靈力衝擊。
眾人亂哄哄,不少人高呼:“大魔頭殺人不眨眼,大夥不吃眼前虧,先逃得性命要緊。”空中和地麵磚石飛濺,李書塵也在不停揮擊阻擋。
此刻張雨嬋手心一握,嬌叱道:“萬花凋零”,那龐大無比的巨型花朵慢慢合攏,劍光、火掌、水龍都被吞噬,連影子都找不到了。
慶仁長老三人麵色慘白,三人合力一擊,在張雨嬋手中竟然如兒童般的雜耍,不堪一擊。
張雨嬋紫色長袍在風中獵獵,再次歎道:“寂滅,死到臨頭,你還是不肯說嗎?”
寂滅和尚頭上青筋暴起,霎時像是下了決心,“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叫道:“士可殺,不可辱”!雙拳舉起,全身袈裟崩裂,肌肉暴起,口中哇呀呀怪叫,一道猙獰的佛陀虛影竟然在他身後慢慢顯現。慶仁長老與司天澤兩人對視一眼,也點了點頭。長劍似飛鳳般繞著慶仁長老全身光速般飛舞,水澤巨龍再次出現,竟然與司天澤融為一體,顯而易見,他們兩人也要透支全力,使出驚天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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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雨嬋笑道:“佛心訣練到佛不佛、鬼不鬼的地步,你也算奇葩了,不過,至少比寂休禿驢欺師滅祖、改修道家心法好得多,那我就讓你死個痛快吧”。
話音剛落,寂滅渾身鮮血迸裂,像是身體超出了負荷,狂吼道:“須彌法印”,整個惡佛之相凝聚成一座如山巨掌,籠罩了整個天穹,挾破釜沉舟之勢,直揮而下。
所有地上人群驚呼,因為此掌巨大無匹,掌力連地麵眾人都覆蓋在內,李書塵也頭皮發麻,不知如何應對。
恰在此時,慶仁長老胸前長劍化成一道強光,“天光破曉”,如晨光初現,照亮整個黑夜,耀眼無比。而司天澤納水龍入體,身後形成一道洪流,自全身旋轉狀暴射而出,水流湍急,“漩渦巨輪”。劍光與湍流,分別自兩個方向直擊張雨嬋要害,明知差距太大,三人自是拚命了。
頭頂和周身兩邊都遭襲,張雨嬋依然不慌不忙,一根玉指點出,頭頂的如山巨掌竟然再也壓不下來。嫣然一笑,周身春意盎然,無數鮮花盛開,圍繞周身形成一片花海,劍光與漩渦衝入花海,仿佛精粹的能量滋養了繁花,花海變得越發茂盛。鮮花怒放,芬芳香氣彌漫,張雨嬋指尖靈氣迸射,如一柄長劍,輕輕一劃,頭頂的巨掌斷成兩截,靈力被擊散,寂滅和尚如遭重擊,鮮血狂吐,向後便倒。
慶仁長老急忙迎上前去,一把扶住。寂滅穩住身形,雙目赤紅,不顧自己重傷之軀,渾身血淋淋的,出掌便攻殺過去。此時,司天澤已被張雨嬋近身攻擊,連中兩掌,疲於防守,好在寂滅及時撲上,壓力才得以減輕。
慶仁長老歎一口氣,劍光收回,繞身飛翔,隨後右手劍訣一引,也是全身撲上,劍掌協同,空中長劍破空聲大作。
張雨嬋周身似花海怒放,出掌姿勢優美,舒緩輕盈,極具觀賞性,威脅卻極大。三人聯手拚命,卻一招也攻不進去,反倒是寂滅左胸又中一掌,司天澤肩頭抓掉一塊肉,若非手下留情,估計慶仁長老身上也要掛彩了。
幾人拚鬥激起地麵罡風陣陣,如刀割麵,趙心全等五弟子不停驅散,眾人也紛紛逃離,李書塵也隨眾人退走,心想:“不知沈依纓她們是否已聞聲離開,我是否該尋他一同離去?”
回頭往大殿方向一望,忽然心中一凜:“自張雨嬋島主出現後,朱息一行人似乎沒再出現,他難道先行離開了?”
瞬時,心亂如麻,一股不安感彌漫。停下腳步,仔細回憶,張雨嬋出現前,無相宮五人還在殿中,可眾人躍出殿外之後,身旁人群中,確實沒有看見。李書塵當機立斷,取出三枚卦錢,衍妙聖法流轉,臨時起課。僅十息便確定朱息方位,八步登雲,急速向金庭峰內院奔去。
一路繞過幾重院落、幾道叢林,遠遠看見一座高高樓閣,上書“釋卷閣”三字。李書塵小心翼翼,貼緊牆根,俯低身子,輕身走到門廊前,屏住呼吸。果不其然,察覺到暗處有兩人呼吸,月色下更隱隱顯出黃袍一角。
李書塵輕輕退走,心想:“朱息行事縝密,既然安排兩名先天侍衛藏在暗處,樓閣其他暗角定也不安全,貿然闖入定被他所擒”。來到遠處,以心控術喚來乘風鶴,趴上鶴背,直衝雲霄,待飛鶴自遠處臨近樓閣屋頂,李書塵駕鶴繞行三圈,確信屋頂無人看視,這才令乘風鶴落在屋頂,躡手躡腳下了鶴背。
揮手放了乘風鶴,李書塵潛運靈力,將屋頂磚瓦硬生生拗斷,掰開一個僅容人身的小洞,輕輕巧巧鑽了進去。
內裏是個藏書閣,李書塵貼著屋頂和牆身遊走,既知朱息在此,務必小心在意。
待走到靠近東頭屋簷下時,忽然聽到一個女聲嬌羞道:“這種大事,你讓我如何信你,短短數日,天天甜言蜜語纏著我”。接著,朱息熟悉的聲音響起:“一見鍾情,豈會有假,你今天也看到了,我與未婚妻一刀兩斷,還不都是為了你?”隻聽到嚶嚶幾聲,像是那女子十分信服,主動倒入他懷中。
李書塵隔著重重書架,看到兩個背影緊緊依偎在一起,朱息的背影一眼便認出來,另一個女子,卻是侍女裝扮。
朱息情意綿綿,說話越來越肉麻。李書塵一看,頓覺無聊。鬧了半天,朱息看中了慶仁長老府上一個侍女,他來此已十數天,想來天天都在和這女子約會,今天這侍女也在大殿上,親眼目睹朱息與沈依纓毀了婚約,看來今晚情不自禁,兩人就要做成好事了。
見那侍女背影苗條,正麵看不到。李書塵心道:總不能比沈依纓還美吧,朱息真不愧是花名在外,風流成性,今日大戰正酣,竟然還想著約會,地點選在藏書樓內,真是有辱斯文。見兩人卿卿我我,已在上下其手,心裏啐了一口,急急後退,便要往屋頂出口挪去。
那女子像是下了決心,寬衣解帶的聲音中,口齒不清地含糊道:“那我……一切都交給你……《青木鑒》……壬戊櫃的頂層左數第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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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書塵如聞晴天霹靂,霎時腦子轉過了萬千個念頭。此時,朱息正在勸阻那女子,似要先取得寶鑒再行好事,然而李書塵都充耳不聞。
幾息後,還是按捺不住對這本天下奇書的好奇心,李書塵急急躍到書架間,樓內書架個個頂天立地,足有普通樓閣三層樓那麽高,一一打量書櫃編號,右手不停掐著法訣計算,幾個起落,忽然找到了方位,急忙趕去。
看到遠處那巨大書架邊緣寫著“壬戊”二字,李書塵狂喜,一躍而上,眼前人影一閃,朱息迅如閃電,嗖的一聲,先他一步取了一個盒子在手。
李書塵大怒,也不顧朱息已是先天修為,一掌劈出,兩人半空中連對數掌。朱息將盒子收入納戒中,哈哈大笑,一掌擊出,勢大力沉,李書塵抗不住,隻得使出萬法歸一指,嗤嗤兩聲,指力將掌風擊散。此時,那侍女正從樓上下來,衣衫不整,見到李書塵,伸手掩口,驚得“啊呀”一聲。
朱息同樣衣衫淩亂,見李書塵始終不依不饒,麵色一寒,無相神功運起,一招“血海飄香”。李書塵如墜冰窟,漫天血海將自己裹脅,眼前紅色一片,看不清前路,如被淹沒,呼吸不暢,奮力掙紮。一下就中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見最後一點力量也被擠出,渾身窒息,遲則必死。
萬般無奈,天權星法運起,“流雲縈繞”,整個身體包括所有附著物,瞬間進入了一種神奇狀態,分裂成無數粒細到極致的顆粒,像繁星點點一般,這便是“星化”,如一片雲朵掠過,這片星雲在血海中分散,在三丈遠處重組。
眼見李書塵忽然從血海中消失,出現在不遠處,朱息大吃一驚,收了神功,雙目炯炯有神,盯著李書塵。李書塵渾身上下一片虛脫,口中咳嗽,頭痛欲裂,感覺每一塊血肉都酸痛萬分,心中無奈:這“流雲縈繞”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少用為妙,後遺症如此難受。
耳邊傳了一陣腳步聲,見到不遠處,朱四等四名黃衣先天侍衛急速趕來,想是聽到書閣內打鬥聲,匆匆而來。
少頃,朱息又回複了滿麵春風,笑眯眯道:“賢弟來得突然,為兄出手略重,尚請擔待一二。”
李書塵壓下心頭煩悶,啐道:“誰與你稱兄道弟,將慶仁長老珍藏還來,今日之事,我當沒有發生。”
朱息詫異道:“什麽珍藏,我與家中四名侍衛到此,聽到春蕊呼叫,似乎有人入閣行竊,此人身手了得,已破閣而出,不知賢弟是否看到?”
李書塵氣極,看了看那侍女,心道:“原來她叫春蕊,身材雖佳,卻也並非國色天香,朱息找上她定是別有所圖。”口中怒道:“你以為你一番說詞,慶仁長老便會相信?”
“嘿嘿嘿”,朱息換了副麵容,陰沉沉道:“賢弟急匆匆趕往此地,自然也是知曉這《青木鑒》的珍貴之處了,若不是想占為己有,又怎會與為兄交手?今日之事,隻有你知我知,待我回轉南疆,定不會去攪擾你大玄門,你放心便是。”
李書塵嗤之以鼻,笑道:“陰易仙師所言,若你敢違背,定不讓你無相宮留半個活人!”轉眼間,見朱息似笑非笑的神情,急忙止住話語,心中一個咯蹬,額頭冷汗直冒。
朱息雙目微瞑,輕聲緩慢道:“陰易長老是否仙遊,此事同樣隻有你知我知,我之前所說一切都作數,你大玄門安穩如山,賢弟,你看如何?”
李書塵心中怦怦直跳,瞬間感覺朱息可怕無比。隻有一個念頭,陰易之事,他怎麽知道?猛然想起之前南宮鎮對自己說過的話,昔日自己得到異相心蓮時,朱息便藏身於自己身後。那麽,會不會,數日前,他早已到達雷光洞外,自己被淩樸送回洞口時,他也在自己身邊,窺視一切?
越想越怕,感覺渾身一軟,幾乎跌倒。
見李書塵如此反應,朱息心頭一鬆,轉眼又笑嘻嘻道:“賢弟,你我情同手足,此去南疆,大玄門之事包在我身上,你安心在中洲修煉,逢年過節,白掌門那,我少不得孝敬,你放心便是”,說著伸手來扶,情真意切。
李書塵一個哆嗦,打落他伸過來的手,隻覺得萬分別扭。口中隻結結巴巴說道:“那……那……《青木鑒》……”
朱息歎道:“自然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說到這,臉上厲色一現,一股紅色氣團迸出,卷起身後的春蕊,她嬌小的身軀隻在空中掙紮了一會,便氣絕身亡,重重落在地上。
朱息陰冷說道:“賢弟是否滿意?現在真正隻有你知我知了。”
李書塵麵對這狡詐殘忍至極之人,此時渾身像散了架,力有不逮,若再違抗,非但自己小命不保,大玄門也將被他殘害,隻得強壓怒火,低頭沉聲道:“甚好”。
朱息哈哈一笑,為免夜長夢多,他毫不拖泥帶水,帶著四人直飛出窗外,口中笑道:“賢弟,後會有期,南疆再見”,便如大鳥入林,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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