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追兵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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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紮進裂縫,迎接蘇燼的不是想象中的堅硬撞擊,而是一段陡峭的、布滿碎石的斜坡。
他幾乎是滾下去的。
天旋地轉,骨頭像要散架,每一次翻滾都牽扯著斷裂的左臂和不知多少處內傷,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背上的老夫子也跟著他一起受罪,蘇燼隻能盡力蜷縮身體,試圖用自己相對“耐操”的後背承受大部分衝擊,同時祈禱這位稷下學宮的前行走別在這最後的“自由落體”運動中提前嗝屁。
“順風快遞,使命必達……呃……”蘇燼感覺自己像個被扔進破麻袋裏的土豆,一路顛簸,直到砰地一聲,終於落到了相對平坦的地麵上,激起一片塵土。
黑暗。
徹徹底底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仿佛連光線都被這亙古的幽暗徹底吞噬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難以形容的味道,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岩石的冰冷、某種礦物的澀味,以及……一種仿佛時間都已腐爛的陳舊氣息。
“咳咳……”蘇燼掙紮著想爬起來,但左臂的劇痛和全身散架般的感覺讓他差點又趴回去。他咬著牙,用還能動的右手撐地,好不容易才坐直了身體。
“先生?先生您還活著嗎?吱一聲?”他晃了晃背上的老夫子,入手依舊是冰涼和微弱的呼吸。還好,至少還吊著一口氣。
他迅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左臂骨折基本確定了,肋骨好像也斷了一兩根,內腑更是火辣辣地疼,估計被震得不輕。身上還有多處被碎石劃傷的口子,正汩汩地往外滲著血。
“完美狀態,適合深入敵後……或者直接躺平等死。”蘇燼苦中作樂地想,一邊摸索著撕下自己身上還算幹淨的布條,笨拙地用單手和牙齒配合,試圖給流血最嚴重的幾處傷口做個簡單的包紮。至於斷掉的胳膊,暫時隻能讓它先這麽“自由”地掛著了,他現在可沒條件玩什麽“妙手回春正骨術”。
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淹沒。蘇燼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他立刻開始默念老夫子傳授的“靈台”口訣,嚐試集中精神,守住眉心方寸之地。
不得不說,這玩意兒確實有點門道。雖然不能止痛,也不能修複傷勢,但當他將全部意念都集中在那虛無縹緲的“靈台”上時,外界的痛苦和內心的恐懼似乎都被隔絕開了一層,他的思維變得異常清晰和冷靜。
他開始仔細傾聽。
身後,裂縫入口的方向,隱約傳來一些模糊的聲響——似乎是石塊被搬動的聲音,還有幾聲壓抑的怒罵。
“看來一時半會兒他們還進不來。”蘇燼判斷著,“不過也快了。得趕緊走。”
他定了定神,開始感受周圍的環境。地麵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和碎土,空氣潮濕而冰冷,有微弱的氣流從某個方向傳來,說明這裏並非完全封閉的死地。
“好吧,‘希望’隧道一號,咱們出發。”蘇燼給自己即將探索的這條未知通道起了個極其敷衍的名字,然後用還能動的右手摸索著找到他的柴刀——謝天謝地,逃亡路上居然沒丟——將其當作臨時的拐杖,支撐著站了起來。
他將老夫子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盡可能讓老人趴得舒服些,雖然在這種環境下談舒服有點奢侈,然後辨認了一下氣流傳來的方向,邁出了進入這片永恒黑暗的第一步。
腳下的路,充滿了未知。但身後的威脅,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別無選擇。
黑暗的甬道,仿佛沒有盡頭。
蘇燼走得很慢,很小心。他僅有的“照明”設備,就是偶爾用柴刀敲擊岩壁時濺起的幾點微弱火星,但這火星也隻能照亮眼前極其有限的一小片範圍,而且很快就會熄滅。更多的時候,他依靠的是觸覺、聽覺,以及那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的直覺。
他的右手,現在是他的主力手拄著柴刀,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前方的地麵,左手則盡量)自然下垂,偶爾用手背觸摸著冰冷潮濕的岩壁,以確定方向和感知環境的細微變化。
甬道並非一成不變。時而寬闊,時而狹窄;地麵時而是堅硬的岩石,時而是鬆軟的泥土,甚至還有些地方堆積著沒過腳踝的、冰冷的積水。頭頂也時高時低,好幾次他都差點撞到垂落下來的、如同怪獸獠牙般的鍾乳石。
“叮咚……”
寂靜中,水滴落下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蘇燼循聲摸索過去,發現是一處岩壁正在滲水。他用手接了幾滴,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有異味,隻有淡淡的土腥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舔了舔。
冰涼甘洌,帶著一絲礦物的微甜。
“五星好評,純天然無汙染山泉水,口感略帶一絲絕望的芬芳。”蘇燼在心裏給這救命的水源點了個讚,然後小心地用手接了一些,嚐試著給嘴唇幹裂的老夫子喂了幾口。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得試試。
補充了些微水分,蘇燼感覺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他找了一處相對幹燥、背風的角落,小心地將老夫子放下,讓他靠著岩壁休息。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抓緊時間處理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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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布條和身上的衣物碎片,將骨折的左臂簡單地固定在胸前,減少晃動帶來的痛苦。又將其他傷口重新清理、包紮了一下。做完這些,他已經累得快要虛脫。
但他不敢休息太久。
他靠著冰冷的岩壁,閉上眼睛,再次運轉“靈台”法門。這一次,他不是為了隔絕痛苦,而是為了將自己的感知延伸出去,捕捉這黑暗環境中的每一個細微信息。
風聲……水滴聲……遠處似乎有某種蟲子爬行的聲音……還有……一種極其微弱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震動?
是錯覺嗎?
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那震動感斷斷續續,非常輕微,如果不刻意去感知,幾乎無法察覺。
這讓他想起了老夫子曾經在閑聊時提到過的一些關於地脈、礦脈的零碎知識。他說,有些古老的礦道會深入地底,靠近地脈活動區域,可能會有地熱或者微弱的震動。
礦道?難道這裏真的是……廢棄的礦道?
這個猜測讓蘇燼精神一振!如果是礦道,那至少說明是人造的,理論上應該有出口!
就在這時,他又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聲音——是從他進來的那個裂縫方向傳來的,似乎是……岩石被持續敲擊和挖掘的聲音!而且,聲音越來越近了!
追兵!他們正在試圖擴大裂縫,要追進來了!
“真是一群敬業的殺手,在這種地方都不放棄。”蘇燼迅速站起身,重新將老夫子背好,“看來下午茶時間結束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疲憊和傷痛。他必須立刻離開這裏,向更深處前進!他有一種預感,繼續深入,或許真的能找到一線生機。
他再次辨認了一下方向——選擇了那微弱震動感傳來的方向,同時也是氣流更明顯的方向——然後毫不猶豫地邁開了腳步。
黑暗中,少年的身影背負著沉重的希望,如同孤獨的螢火,頑強地向著未知的深處,摸索前行。
身後的挖掘聲,如同催命的鼓點,越來越清晰。
蘇燼咬緊牙關,加快了腳步。傷口的疼痛、骨折的手臂、背上的重量、以及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未知,都在不斷地消磨著他的體力和意誌。
但他不能停。
他甚至能想象出裂縫入口處的情景:那個刀疤臉或者瘦高個,正指揮著手下,用刀、用鎬、甚至直接用蠻力如果他們也有修行者的話),瘋狂地破開岩石。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開辟出一條足夠通行的道路。
一旦讓他們追進來,在這狹窄、黑暗、無處可躲的甬道裏,自己這點微末的優勢將蕩然無存,隻有死路一條!
“快點,再快點!”蘇燼在心裏對自己說,腳下的步伐踉蹌卻堅定。
“靈台”法門在持續運轉,幫助他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對抗著黑暗帶來的恐懼和疲憊帶來的眩暈。他的感知也前所未有的敏銳,捕捉著甬道裏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就在這時,他腳下似乎踢到了什麽東西。
他停下腳步,俯身摸索。入手冰涼,似乎是一段金屬。他用柴刀敲了敲,發出沉悶的“鐺”聲。借著瞬間的火星,他看到那似乎是一截斷裂的、鏽跡斑斑的鐵軌?!
真的是礦道!
這個發現讓蘇燼精神大振!有鐵軌,就說明這裏曾經有礦車通行,規模肯定不小,而且極有可能存在不止一個出口!
他順著鐵軌的方向繼續前進。腳下的路似乎也變得平坦了一些。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
兩條同樣漆黑的甬道,向著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左邊的甬道似乎更寬闊一些,隱約能聽到更清晰的水流聲。右邊的甬道則相對狹窄,空氣似乎也更滯澀一些,但那股來自地底的微弱震動感,似乎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
該選哪一條?
蘇燼站在岔路口,陷入了短暫的猶豫。
左邊有水聲,意味著可能有地下河,順著河流走或許能找到出口,但也可能遇到更大的危險。
右邊有震動感,可能更接近地脈,但也可能通往更深的、早已廢棄的礦區,是條死路。
身後的挖掘聲越來越近了,他沒有太多時間思考。
“水往低處流,出口可能在下麵,但也可能把自己淹死……”蘇燼迅速分析著,“震動……如果是地熱,也許能找到相對溫暖安全的地方暫時休整……”
他想起了老夫子那幾乎沒什麽重量的身體,想起了他那微弱的呼吸。在找到出口之前,首先要保證兩人能活下去。
“賭一把!”蘇燼不再猶豫,選擇了右邊那條相對狹窄、但似乎蘊含著某種“生機”至少是熱量)的甬道!
就在他轉身準備踏入右邊甬道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似乎瞥到左邊甬道的岩壁上,好像……刻著一個極其模糊、幾乎被歲月磨平的標記?
那標記的形狀……有點眼熟……
但身後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他來不及細看,立刻將這個疑惑壓在心底,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右邊的黑暗之中。
追兵的陰影,如芒在背。
前方的道路,依舊未知。
但蘇燼的心中,卻因為那個鐵軌的發現和這個艱難的選擇,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
隻要不停下腳步,或許,就真的能走出這片絕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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