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的風，帶來了一股腐朽的腥味。
    那味道裏，混雜著垂死王朝的哀嚎，與野心家們貪婪地喘息。
    狼胥山，方圓百裏之內，煙塵四起。
    三王子拓跋那紮的六萬大軍，正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
    他們有的打著商隊的旗號，車上裝著的卻是成捆的箭矢與長刀。
    有的扮作遷徙的牧民，羊群中卻夾雜著披著羊皮的精銳戰馬。
    一支龐大而駁雜的隊伍，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氣，湧向狼胥山脈。
    而在山脈的另一側，一道隱蔽的河穀內。
    林風麾下的三千土爾特將士，早已化整為零，悄無聲息地潛伏於林木與岩石的陰影之下。
    他們身上不再是往日殘破的皮甲，取而代之的，是通體泛著幽光的製式玄鐵胸甲與臂鎧。
    雖不如鐵浮屠那般厚重到令人絕望，卻也足以抵擋尋常刀砍箭射。
    一名百人長壓低身子，從一叢灌木後探出頭，看了一眼遠處天邊揚起的塵土，嘴角扯出一個冷酷的弧度。
    另一處隱蔽的山坳中，趙姝穎一身戎裝，英姿颯爽。
    她正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甲胄。
    那是一件由無數細小玄鐵環精密扣合而成的軟甲，穿在身上幾乎感覺不到重量，卻冰冷堅韌。
    她用力攥了攥拳頭，軟甲隨著她的動作自如伸縮，毫無阻滯之感。
    他身後的二百娘子軍個個配備了玄鐵軟甲和神臂弩。
    趙姝穎抬起頭，望向狼神穀的方向，眼中充滿堅韌的戰意。
    她不知道林風要做什麽，但她知道，自己手中的這支力量，將成為他手中最鋒利、最致命的一支箭。
    林風帳內，幽冷肅殺。
    帳外，三百尊鐵浮屠重鎧靜默矗立，它們散發出的無聲壓迫，空氣都仿佛凝固。
    一份來自王庭的密報，經由阿朵之手，此刻正靜靜躺在林風的案前。
    哈巴特躬身而立，聲音壓到最低，仿佛怕驚擾了帳外沉睡的魔神。
    “侯爺，一切如您所料。”
    “大汗的身體每況愈下，兩位王子已是暗流洶湧。”
    “一月之後，便是王庭的春蒐大典，據說大汗仍要親自主持。”
    主位上，林風單手支著下頜，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他像是在聽一段與自己毫不相幹的市井傳聞。
    “說。”
    隻有一個字。
    淡漠，卻重如山巒。
    哈巴特心頭一凜，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三王子拓跋那紮，自山口慘敗之後，已徹底瘋魔。”
    “據報，他日日在府中咆哮您的名字。”
    “更在校場之上，一刀將合抱粗的鐵木樁斬成兩截，發誓要將您碎屍萬段，以雪前恥！”
    林風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哦？”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那是極致的輕蔑。
    “他的計劃。”
    林風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春蒐大典！”
    哈巴特的聲音沉重如鐵。
    “他已暗中調動所有私兵，偽裝成商隊與牧民，向大獵場‘狼胥山’秘密集結。”
    “其意，不言而喻！”
    說到此處，哈巴特的眼中爆射出駭人的殺意。
    “而針對您……他更是布下了毒計！”
    “他會以大汗的名義，‘邀請’您與雄鷹營，進入此次春蒐最凶險的‘狼神穀’圍獵。”
    “穀內，他早已埋下數千精銳死士，企圖將我們全數坑殺，再偽造成……被狼群圍攻，意外身亡的假象！”
    帳內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一旁的拓跋布雷，雙拳緊握，骨節根根發白，胸膛因暴怒而劇烈起伏。
    然而，林風卻幾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
    那笑聲裏，沒有憤怒。
    隻有一種神明俯瞰著腳下螻蟻，饒有興致地看著它們費力搬弄石子的憐憫。
    “一套不錯的把戲。”
    他淡淡評價。
    “可惜，演戲的是個莽夫。”
    林風的目光終於從虛空中收回，落在了哈巴特身上。
    “那位‘謙恭賢良’的大王子，總不會這麽安靜吧？”
    哈巴特心頭劇震，對自家侯爺的敬畏，瞬間攀至頂峰！
    身在千裏之外，卻仿佛親眼目睹了王庭中的每一場陰謀！
    “侯爺明鑒！”
    “大王子表麵上不動如山，痛斥三王子野心勃勃，屢次三番向大汗與各部族長老表明，自己絕無奪位之心。”
    “可暗地裏，他卻在不斷放出風聲。”
    “暗示若三王子當真行差踏錯，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身為長子，為了王庭的榮耀與血脈，必將挺身而出，‘撥亂反正’！”
    哈巴特的語氣中滿是鄙夷。
    “此人陰險至極！他這是在等！等三王子替他把所有的髒活、累活、惡活都幹盡！”
    “然後，他再以‘清君側’的仁義之名，出來收拾殘局，坐收漁翁之利！”
    “無恥之徒！”拓跋布雷終於忍不住，低聲怒罵。
    林風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理會二人的憤怒，隻是踱步到帳門，一把掀開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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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外，那三百尊沉默的鋼鐵魔神，在陽光下吞噬著一切光亮，隻沉澱下令人靈魂戰栗的死寂。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輕聲低語，聲音裏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
    “一個自以為是的蠢貨，一個自作聰明的政客。”
    “他們都以為自己是棋手，殊不知，在真正的獵人眼中，他們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林風緩緩轉身。
    那一刻，他深邃的眼眸中，平靜如冰的湖麵驟然破碎！
    燃起了一片足以吞噬天地的凜冽野火！
    那冰冷的火焰，讓哈巴特和拓跋布雷這兩位沙場宿將，都感到一陣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與顫栗！
    “他們算計著蟬，算計著雀。”
    “卻忘了。”
    “天空……是屬於鷹的！”
    用狼神穀埋葬我？
    坐收漁翁之利？
    真是……太有趣了。
    林風要的，從來不是在別人製定的規則裏獲勝。
    他要的，是掀翻整個棋盤！
    他要的，是讓所有自以為是的棋手，連同那可笑的棋盤一起，在他腳下化為齏粉！
    “傳我命令。”
    林風的聲音，驟然變得威嚴而冷酷，如同永凍之地的寒風，刮過每一個人的靈魂。
    “全軍整備。”
    “我們……接受三王子的‘邀請’！”
    “是，侯爺！”
    兩人雙雙抱拳，上前一步，熱血上湧。
    “哈巴特請戰！”
    “拓跋布雷請戰！”
    林風抬起手。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讓他們瞬間噤聲。
    他的目光，越過兩人，落向帳外那片黑色的鋼鐵森林。
    嘴角，咧開一個殘忍而狂傲的弧度。
    “春蒐大典，是他們的獵場。”
    “也是我們的。”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低沉，卻仿佛帶著整個天地的回響。
    “這一次，獵物不是狼。”
    “是龍。”
    “至於你們……”
    林風的目光最後落回帳外那三百尊魔神之上，聲音裏充滿了最終的裁決。
    “鐵浮屠……”
    “準備，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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