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百人殘兵心不死,神罰之令指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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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句“為何不做那天下最大的匪”,像一道黑色閃電,狠狠劈進王小武的天靈蓋。
    轟然炸響。
    他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僵住了。
    血液剛剛被點燃,又在瞬間被這徹骨的寒意凍結。
    胸腔裏那顆被絕望與屈辱層層包裹的心,被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撕開了一道猙獰的裂口。
    光。
    霸道的,灼熱的,不容置疑的光,從那裂口中野蠻地灌了進來。
    天下最大的匪……
    王小武的嘴唇無聲開合,每一個字都像烙鐵,燙在他的靈魂上。
    他以為落草為寇,已是英雄末路。
    是忠骨蒙塵後,對這個操蛋世道,最無力的嘶吼。
    他能想到的,不過是占山為王,劫富濟貧,護著這群可憐人,多活一天是一天。
    可都頭卻說,你的罪,是眼界太小,格局太低。
    是啊……
    隻剪掉幾片爛葉,又有何用?樹根早已爛透了。
    王小武猛然抬頭。
    那道青色背影並不魁梧,此刻在他眼中,卻比身後的萬仞高山更加巍峨,比頭頂的無垠蒼穹更加高遠。
    那不是一個人。
    那是一種意誌。
    一種足以碾碎世間一切腐朽與不公的,煌煌天威。
    “末將……領命!”
    王小武的聲音嘶啞到扭曲,卻帶著一種將自己靈魂都獻祭出去的決絕。
    他重重叩首,額頭砸進堅硬的泥地。
    再起身時,眼中最後一絲迷茫與軟弱,已然被焚燒成灰。
    隻剩下狼的凶性,與信徒的狂熱。
    他轉身衝出木屋,用盡全身力氣咆哮,聲音震得整個山寨都在嗡鳴。
    “所有人,校場集合!”
    “快!都他娘的給老子滾過來!”
    山寨頓時雞飛狗跳。
    那些驚魂未定的山匪被這雷霆之威嚇得一哆嗦,連滾帶爬地衝向寨子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
    張彪半邊臉腫得像紫色的豬頭,招呼兩個小嘍囉扶著他。
    捂著臉,連滾帶爬地跟在後麵,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
    “大當家的……這是……這是要殺誰啊……”
    他現在覺得,看誰都像林風,感覺誰都能隔空給他來一下。
    很快,山寨裏所有能站起來喘氣的人,都聚集在了校場上。
    林風緩步走出木屋,站在高處的台階上,目光淡漠,如同神隻俯瞰塵世。
    下方,所謂的“所有人”,不足二百之數。
    所謂的“兵”,更是寒酸到令人發笑。
    隊伍歪歪扭扭,隊列稀稀拉拉。
    能算青壯的不過百十來人,個個麵黃肌瘦,眼神麻木得如同行屍。
    剩下的一半,是頭發花白的老人,眼窩深陷的少年,甚至還有幾個拄著拐杖的斷腿殘兵。
    他們的武器,是世間苦難的陳列。
    幾把卷了刃的腰刀,數十杆生了紅鏽的長槍。
    更多的人,手裏握著的是鋤頭,是礦鎬,是磨尖了的木棍。
    甚至有一個幹瘦漢子,手裏死死攥著一根掏糞用的長叉。
    這就是王小武的班底。
    一群被這世道碾碎,又從泥濘裏重新拚湊起來的可憐人。
    他們敬畏地看著煞神般的王小武,又用一種源自骨髓的恐懼,偷瞄著王小武身後那個沉默的青衣男子。
    王小武看著自己這點家當,饒是心誌已堅,臉上依舊火辣辣的疼。
    他剛在都頭麵前立下軍令狀,就要帶著這麽一群人,去攻打一座州府?
    這比癡人說夢,還要荒唐。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
    林風卻已從他身邊走過,站到了所有人麵前。
    整個校場,瞬間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識地停滯了,他們不敢抬頭,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威壓,像一座雪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頭頂。
    林風沒有慷慨激昂。
    他的聲音很平,平得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我知道你們是誰。”
    “丟了地的農夫,克扣軍餉的逃兵,家破人亡的良民,走投無路的苦哈哈。”
    “你們拿起武器,也不過是想在這吃人的世道裏,多喘幾口氣。”
    寥寥數語,像一把精準的刻刀,剖開了每個人心底最深的傷疤。
    那些麻木的眼神裏,泛起了一絲漣漪。
    是啊,我們……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你們以為,搶幾袋糧食,就能活下去?”
    林風的語氣裏,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嘲弄。
    “我告訴你們,不能。”
    “因為奪走你們土地的,不是過路商人。克扣你們軍餉的,不是尋常路人。逼得你們家破人亡的,更不是你們刀下的冤魂。”
    “把你們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的,是這個世道!”
    “是那些高坐廟堂,身穿錦繡官袍,口含天憲,卻把你們當成豬狗一樣,踩在腳下的‘青天大老爺’!”
    他的聲音驟然拔高,如刀鋒出鞘,振聾發聵!
    “你們搶的那點東西,不過是他們從指頭縫裏漏下的殘渣!”
    “你們躲在這山溝裏,像見不得光的老鼠,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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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們,正用你們妻女的賣身錢,用你們爹娘的血汗錢,在城裏夜夜笙歌,美酒佳肴!”
    “你們!”
    “甘心嗎?”
    最後三個字,如同三柄重錘,狠狠砸進每個人的心髒!
    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人群中,一個斷臂老兵僅剩的獨眼裏,瞬間迸射出淬毒般的恨意。
    一個抱著糞叉的漢子,青筋暴起的雙手將木柄捏得“咯吱”作響。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少年,死死咬住嘴唇,咬出了血。
    他們心中那點早已被麻木掩蓋的恨意,被這幾句話徹底引爆,燒成了衝天的怒火!
    林風將一切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
    “很好。”
    “既然不甘心,那就別再當一群隻配搶食的野狗。”
    “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山匪。”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那眼神,仿佛能洞穿魂魄。
    “你們是刀,是劍,是審判這腐爛世道的神罰之刃!”
    “我們不再小打小鬧。”
    “別人搶錢搶糧,我們……搶城,搶地,搶回本該屬於我們的一切!”
    “我們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知道,狗被逼急了,會咬斷他們的脖子!兔子被逼急了,也敢蹬死獵鷹!”
    “我們要在這腐爛的大夏,用刀,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我們要在這無道的人間,用血,立下我們的規矩!”
    林風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枚釘子,狠狠楔進每個人的靈魂。
    這番話,他們從未聽過。
    這番道理,他們更不敢想。
    什麽忠君愛國,什麽朝廷法度,在這一刻,都成了放屁。
    唯一真實的,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給他們指出的那條用刀劍和鮮血鋪就的活路!
    恐懼,在悄然間被蒸發。
    一種名為“希望”的,更加瘋狂,更加灼熱的東西,在他們死寂的心田裏,破土而出,野蠻生長。
    “我不需要你們的忠誠,隻需要你們的服從。”
    林風的聲音恢複了冰冷,像是在宣告一條鐵律。
    “我的命令,就是天條。服從者,生。違逆者,死。”
    “現在,給你們一個選擇。”
    “願意跟著我,去青州府,把那個害死你們兄弟,逼得你們活不下去的知府李忠賢,從他的官位上拽下來,踩進泥裏的人,向前一步。”
    “怕死的,想繼續當老鼠的,可以留下。”
    話音落下,校場上一片死寂。
    去青州府?
    殺知府?
    那是捅破天的大罪!
    然而,僅僅三息之後。
    “唰!”
    一個身影,第一個站了出來。
    是那個斷臂的老兵。
    他用僅剩的獨臂,將那把破刀拄在地上,支撐著殘軀,眼中閃爍著決死的光。
    “都頭指向哪,俺的刀就砍向哪!”
    他的聲音,點燃了第一根引線。
    “唰!唰!唰!”
    一個,兩個,十個……
    “唰——!”
    剩下所有能站起來的男人,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動作或許不整齊,眼神或許還帶著恐懼。
    但他們的臉上,卻寫滿了相同的決絕!
    爛命一條,死則死矣!
    與其窩囊的餓死、病死,不如跟著眼前這個神魔般的男人,去活一把,去死一把,去轟轟烈烈的……反了他娘的!
    王小武看得熱血貫頂,他猛地轉身,對著林風,再次單膝跪地,聲嘶力竭。
    “都頭!全員在此,請您下令!”
    台階下,張彪看著這瘋狂的一幕,徹底傻了。
    他張著嘴,腫脹的臉頰讓他看起來像一隻呆滯的蛤蟆。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就憑這幾句話,怎麽就把這群爛泥,變成了一群敢去衝擊州府的瘋子?
    而且,這其中居然還有自己!
    他看著台階上那個負手而立的青衣身影,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這還是人嗎?
    這分明是一尊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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