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
    每一息，都如同一把鈍刀，在太和殿內所有人的神經上緩慢切割。
    終於，那個身著銀甲的身影，回來了。
    禁軍副統領張維，手捧一個黑漆木盒，步履沉重，仿佛托舉著一座山。
    他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咚。”
    他行至大殿中央，單膝跪地，聲如悶雷。
    木盒被高高舉過頭頂。
    “啟稟陛下！幸不辱命！”
    “已在城南一處民宅的夾牆之內，搜出此物！”
    內侍總管幾乎是飄著下去的，他用顫抖的雙手接過木盒，再恭恭敬敬地呈上禦案。
    夏啟的目光，像兩根釘子，死死釘在那隻盒子上。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股獨屬於兵權的冰冷與殺伐，正隔著木盒，滲入他的指尖。
    他緩緩的，掀開了盒蓋。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一抹幽光，自盒中綻放。
    盒內的明黃綢緞上，靜靜躺著半塊巴掌大小的玄鐵虎符。
    虎尾猙獰，斷口處犬牙交錯，紋路繁複詭秘，散發著擇人而噬的森然氣息。
    陰符！
    皇帝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兩道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殿中的王莽。
    “王莽！”
    “把你身上的陽符，拿出來！”
    那聲音裏，再無半分情感，隻剩下帝王不容抗拒的，絕對威嚴。
    王莽的身體，狠狠一顫。
    他像一具被絲線操控的木偶，動作僵硬的，解下了腰間的錦囊。
    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那半塊象征著他畢生榮耀的虎頭兵符，被他從錦囊中取出。
    虎頭。
    虎尾。
    內侍總管再次走下台階，從王莽那幾乎失去知覺的手中，取走了那半塊陽符，轉身呈上。
    夏啟親自拿起兩塊虎符。
    在滿朝文武死寂的注視下。
    他將兩塊虎符的斷裂處，緩緩對準。
    然後。
    合攏。
    “哢嚓！”
    一聲無比清脆的聲響，在太和殿內轟然炸開。
    那是榫卯完美咬合的聲音。
    是一個忠勇世家，百年聲名，轟然崩塌的聲音！
    嚴絲合縫！
    天衣無縫！
    一頭完整的、散發著無盡殺氣的玄鐵猛虎，就此合二為一，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鐵證如山！
    “噗通！”
    武將隊列中，終於有人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重重跪倒在地。
    這個聲音，仿佛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成片成片的武將，麵如死灰，眼神空洞，一個接一個地跪了下去。
    他們知道。
    屬於大夏武人的天。
    塌了。
    楚文宇猛地仰起頭，發出淒厲的大笑，笑聲中，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孩兒，你看到了嗎？為父，為你報仇了！”
    李從文跪伏於地，將頭顱深深埋進臂彎，身體抖如篩糠。
    他分不清，此刻心中湧起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將天地拖入深淵的恐懼。
    而王莽。
    在看到虎符合一的那一刹那。
    他腦中那根名為“意誌”的弦，終於應聲而斷。
    “噗——”
    一大口滾燙的鮮血，猛地從他口中噴出，將身前的金磚，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紅。
    他那山嶽般高大的身軀，再也無法支撐。
    轟然跪倒。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他喃喃自語，眼神渙散，整個人仿佛被瞬間抽幹了所有的精氣神，隻剩一具空洞的軀殼。
    “哈哈……哈哈哈哈……”
    龍椅之上，皇帝夏啟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
    笑聲初時還帶著複仇的快意，可笑著笑著，卻化作了徹骨的冰冷與森然。
    “砰！”
    他猛地將手中那塊完整的虎符，狠狠砸在禦案之上！
    “好！”
    “好一個大夏的擎天玉柱！”
    “好一個朕的肱股之臣！”
    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
    “三代忠良？滿門英烈？”
    “王莽！你，該當何罪！！”
    帝王之怒，如雷霆天威，瞬間席卷了整座金殿！
    “來人！”
    “將國賊王莽，給朕拿下！剝去官服，打入天牢最底層！聽候發落！”
    “凡王氏一族，及兵部所有與王莽勾結之將領，一並收押，徹查到底！”
    “膽敢反抗者，以謀逆同罪論處，殺無赦！”
    “遵旨！”
    如狼似虎的禁軍蜂擁而上，將失魂落魄的王莽死死按住，粗暴地扯下他身上那件二品麒麟官袍，像拖一條死狗般，拖出了太和殿。
    一場席卷整座上京的血腥風暴，就此拉開序幕。
    ……
    依舊是那座不起眼的宅院。
    夜色如墨。
    林風靜立於庭院之中，仰望著天際那輪冰冷的殘月，仿佛在欣賞一幅親手繪製的血色畫卷。
    阿朵與趙猴子，屏息靜氣地立於他身後，連呼吸聲都刻意壓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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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一切……皆如您所料。”
    趙猴子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朝聖般的狂熱。
    “王莽，倒了。”
    林風沒有說話。
    他伸出手，一片枯黃的秋葉，恰好飄落在他掌心。
    脆弱，卻也曾有過繁盛。
    上京這盤棋，他以血為墨，以人心為子，終於走完了第一步。
    曾經權傾朝野的兵部侍郎王莽，如今已是階下之囚。
    曾經痛失愛子的吏部尚書楚文宇，大仇得報，卻也耗盡了最後一絲心力，成了一枚棄子。
    而那位高坐龍椅的皇帝夏啟，看似收攏了兵權，清洗了朝堂，是最大的贏家。
    可他永遠不會知道。
    有一張真正的大網，正從他權力的陰影中，緩緩張開，要將他連同整個皇權，一同吞噬。
    林風的目光，平靜得宛如一潭深淵。
    “阿朵。”
    他淡淡開口。
    “屬下在。”
    阿朵嬌軀微顫，上前一步。
    “東西，拿到了麽？”
    阿朵不敢有絲毫遲疑，從懷中取出一個古樸的錦盒，雙手奉上。
    “回主公，巴摩已盡數招供。”
    “此物，便藏於他的密室之內。”
    林風接過錦盒，指尖輕輕一彈。
    盒蓋開啟。
    一抹夢幻般的藍色光華，瞬間流淌而出，將他冷峻的臉龐映照得神秘莫測。
    那是一塊眼淚形狀的藍色寶石，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億萬星辰在緩緩流轉。
    一股精純到極致的溫潤能量，從中散發出來，令人心曠神怡。
    星辰之淚。
    這，才是林風此番攪動風雲，真正的戰利品。
    它蘊藏著大夏王朝的禮樂底蘊，是大夏朝皇族夏家統治百姓的精神支柱。
    所謂權謀，所謂黨爭，不過是林風用來獲取力量的階梯。
    他緩緩合上錦盒，嘴角的弧度，深邃而冰冷。
    上京的棋局，遠未結束。
    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夜幕，落在了那座燈火通明的巍峨皇城之上。
    “下一步。”
    “該輪到守護皇帝陛下的皇城司，和禮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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