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憶苦思甜(一)

字數:3819   加入書籤

A+A-


    聖城中心廣場,曾經是神聖與威嚴的象征,此刻卻成了普特蒂王朝舊時代的一麵照妖鏡。
    不久前還燃著衝天烈焰的火刑架,已經被拆除,隻留下幾片焦黑的印記,仿佛是安塞姆瘋狂的絕筆。
    空氣中,血腥味與煙火氣尚未完全散盡,混雜著一種新生的、躁動不安的氣息。
    數百名普特蒂貴族,被虎衛營的士兵們“請”到了廣場中央。
    他們中,有的是腦滿腸肥的宮廷大臣,有的是世代承襲爵位的領主,還有的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
    這些人,往日裏出則前呼後擁,入則錦衣玉食,連腳下的地毯都要用最柔軟的羔羊毛鋪就。
    而今天,他們卻像一群待宰的肥鵝,被粗魯的士兵推搡著,擠在一起,華麗的絲綢外袍上沾滿了灰塵,精心打理的發型也亂作一團。
    他們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色厲內荏,試圖用祖輩的榮光來維持可笑的尊嚴;有的麵如死灰,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還有的則眼珠亂轉,盤算著如何才能在這場驚天變故中保全自己。
    嶽勝扛著他那柄標誌性的板斧,像一尊鐵塔般站在貴族們麵前,咧著大嘴,笑得像個剛從地主家分到田地的憨厚農夫,隻是那笑容裏,帶著一絲讓貴族們不寒而栗的煞氣。
    “都給老子站直溜了!”
    他用半生不熟的普特蒂語吼道,那蹩腳的發音配上他凶神惡煞的表情,反而更具威懾力。
    “今天,咱們陛下心善,不殺你們,請你們來憶苦思甜!”
    “憶苦思甜?”
    一個上了年紀、下巴留著一撮山羊胡的老公爵,仗著自己資格老,往前一步,用尚算鎮定的語氣說道:
    “這位將軍,我們是普特蒂的貴族,不是你們大夏的囚犯。我們要求與你們的皇帝陛下對話,商談一個符合我們身份的條件。”
    “身份?”
    嶽勝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他走到老公爵麵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那老公爵華貴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漬,直把對方氣得胡子亂顫。
    “你他娘的跟老子談身份?你問問他們,答不答應!”
    嶽勝猛地一指廣場的另一側。
    貴族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數千名聖城的平民,在士兵的維持下,遠遠地站著。
    他們的眼神,像是一把把淬了火的刀子,充滿了刻骨的仇恨、長久的壓抑和一絲不敢置信的期待。
    這些人裏,有被奪走土地的農民,有被強征賦稅的工匠,有家人被貴族護衛無辜打死的市民。
    他們,才是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也是這座城市苦難最深重的承受者。
    林風就在這時,緩步走上了臨時搭建的高台。他沒有穿那身象征至高皇權的玄色龍袍,而是換上了一身尋常的大夏武官勁裝,顯得幹練而又充滿壓迫感。
    卡蓮娜和裏卡多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裏卡多今天也換上了一身大夏風格的甲胄,他看著下方那些曾經與他平起平坐,甚至需要仰望他的貴族們,眼神複雜,但更多的,是一種解脫後的堅定。
    他知道,他選對了路。林風的目光掃過全場,無論是瑟瑟發抖的貴族,還是滿懷希望的平民,所有人在他的注視下,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下來。
    “朕今天把你們都叫來,隻為了一件事,那就是算賬。”
    林風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
    “你們當中,有些人可能覺得很委屈,覺得我一個外來者,憑什麽剝奪你們與生俱來的權力和財富。”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麽,朕就讓你們看看,你們的權力和財富,到底建立在什麽之上。”
    他向裏卡多點了點頭。裏卡多會意,走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一卷羊皮紙,大聲宣讀起來:
    “以大夏神使皇帝之名,頒布《聖城第一號法令》:廢除一切人頭稅、什一稅及其他所有苛捐雜稅,三年內,隻征收農業產出之三成作為稅款。凡聖城治下之民,皆可按戶分得土地,地契由大夏官方重新丈量、登記、發放,受神聖龍旗保護,任何人不得侵占。”
    這條法令一出,平民那邊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天呐!我沒聽錯吧?不用再交人頭稅了!”
    “分地!我們真的能有自己的地了!”
    無數人喜極而泣,跪倒在地,向著高台上的林風拚命叩首。
    他們喊著“神使皇帝”,聲音比以往任何一次讚美上帝都要真誠。
    而貴族這邊,則是一片哀嚎。
    廢除苛捐雜稅,就等於砍掉了他們收入的大頭。
    分地,更是直接要了他們的命!
    他們之所以是貴族,最大的依仗就是壟斷了土地,讓無數平民淪為他們的佃農,世世代代為他們勞作。
    “不!你不能這麽做!這是強盜行徑!這是對神聖私有財產的踐踏!”
    山羊胡老公爵氣急敗壞地吼道。
    林風冷冷地看著他。
    “強盜?踐踏?很好,那我們就來聊聊,誰才是強盜。”
    他對著平民的方向一招手。
    “胡安,你上來。”
    人群中,走出一個身材壯碩的漢子,正是之前在歎息之牆下喊話的那個碼頭搬運工。
    他穿著嶄新的棉布衣服,但手上、臉上,依然留著常年勞作的痕跡。
    他走到高台上,有些緊張,但當他看到山羊胡老公爵時,眼中立刻燃起了怒火。
    “陛下,就是他!阿奇博爾德公爵!”
    胡安指著老公爵,聲音都在發抖。
    “三年前,我妹妹隻是因為走路時沒有及時給他讓路,就被他的馬車活活撞死!
    我們去找他理論,他卻說,一個平民的命,還不如他馬車上的一根韁繩值錢!然後把我和我爹,都打斷了一條腿,扔了出來!”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阿奇博爾德公爵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你胡說!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胡安赤紅著雙眼,“你以為我們平民的命就不是命嗎?”
    林風抬手,製止了激動的胡安,又叫上來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