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擊掌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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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
    餘家五世簪纓,門生遍布天下,又哪能沒有什麽不可言說的秘密?
    況且,餘家之所以觸怒陛下獲罪的緣由,天下人說什麽的都有,可直到如今就是沒有個準確的緣由.....
    餘老夫人臉上多有肅穆,沉了沉氣,張口欲言,就見麵前一隻略有薄繭的手指豎起,而後,輕輕按在了唇上。
    與餘老夫人莊重肅穆中帶著些許遲疑不同,餘幼嘉噓聲的動作沒有半分猶疑:
    “不必多言。”
    “既是秘密,便應該死死守住,不該同他人說起。”
    霎時,餘老夫人與黃氏二人齊齊愣住。
    餘幼嘉將手放下,有些想笑,可又實在有些笑不出來:
    “讓我猜猜,老夫人自持守住了秘密......可瞧二夫人這副模樣,想必也知道一些內情。”
    “既二夫人知道,那想必那頭病重的大夫人不可能不知。”
    “既然家中女眷都有三人知曉,想必流放的兩位老爺也知......”
    “你們如今還要一個傳一個,秘密還當真是秘密?”
    黃氏忍了又忍,實在是沒有忍住:
    “我們既是一家子......”
    “死的就是宗族連親。”
    餘幼嘉輕聲打斷道:
    “既然夫人們從京都而來,見識總比我要多,想必不會不知道若有大罪,先誅三族罷?”
    “秘密便是沒有血緣的血親,自知道的那一日起,腦袋便已不是自己的了。”
    “哪怕有一日我終得因餘家之禍而死,我也希望我死前少些痛苦折磨。”
    沉寂。
    無邊的沉寂。
    餘老夫人好不容易撐起的精神頭又滅了下去,萎靡不振,肩背佝僂。
    她往後退了幾步,直到黃氏驚慌將之扶住,這才苦笑道:
    “原是老身當真老了,看不懂世間事......更看不懂人了罷。”
    黃氏含淚,低低喚了一聲娘。
    再沒人開口。
    餘幼嘉又站了幾息,耳邊便聽聲音驚擾。
    原是四娘不知發生了何事,頂著一臉的黑灰,從廚房衝了出來,委委屈屈的喊道:
    “廚房.....廚房快要走水了!”
    比餘幼嘉動作更快的是已經在大房喂完藥準備回廚房洗碗的三娘,三娘疾步穿過院子:
    “莫怕,三姐來瞧瞧——這陶罐怎的都燒穿了?!”
    四娘直哭:
    “剛剛三姐留下來的火滅了,我.....我從前沒,沒點過火......”
    三娘大吃一驚:
    “那留下的火滅了?那應是兩位婆婆點的火,我也不知道如何點......”
    兩人急的花容失色,二娘開了門出來:
    “點火可緩緩,若陶罐拿出來,省的點了廚房,傷到自己。”
    三姐妹齊心協力廚房中胡亂摸索了一陣,沒把陶罐弄出來,反倒是廚房的黑煙肉眼可見的又大了一些。
    手忙腳亂之中,還是匆匆趕來的兩位婆子將火勉強滅了,一群人靠在水井邊歡慶。
    餘幼嘉瞧得仔細,那倆匆匆而回的婆子手上皆拿了一捆雜七雜八的野菜,而最後頭的呂氏彎著腰,拖一張瘸了一條腿,瘸了一個角的舊木桌一步一喘的跟在後頭。
    呂氏將舊木桌拖到院前,一眼便瞧見了院子裏的亂象,她幾乎是不假思索,便朝庭中站著的餘老夫人等三人討好道:
    “老夫人,二夫人,我在那頭的竹林裏撿了一張桌子,我問了旁人,都說是不要的,修補修補還能用,往後放在院子裏,大夥兒也算有個能吃飯的地方。”
    黃氏正心煩,見了這險些害了自己孩子的呂氏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
    “滾開!”
    呂氏一怔,又緩緩的拖著桌子從院前走過,不知去了何處。
    餘幼嘉看了一場亂象,額角直跳,深吸了一口氣,方對老夫人道:
    “二夫人所說的賭,當真是真心?”
    餘老夫人與黃氏齊齊一愣,皆是不知餘幼嘉為何改了主意。
    “你們難道沒有瞧見四娘剛剛用什麽東西引的火?用的濕木!既濃煙滾滾,又為何不先開窗開門通風,一群人又圍在廚房前的水井處歡慶,是準備被嗆死嗎?”
    “那木桌既已被帶回來,好好修補修補說不準往後便能派上用場,為何又因一時意氣將人趕走?”
    餘幼嘉連珠炮似的說完,抽了抽唇角:
    “這個家沒有我,得散!”
    “若是這個賭當真,我們便擊掌起誓,不過我不要聽什麽秘密,我隻要原先原先同二夫人所說,整個家中無論何時都得聽我的......”
    想了想,餘幼嘉又補道:
    “無論何事,無論大小。”
    “而那個秘密,若是言語,便就此爛在肚子裏,若是物品,便就此毀去。”
    “餘家早已不是那個餘家,簪纓貴胄的餘家就讓它留在昨日,咱們自尋個錦繡富貴去!”
    自尋個錦繡富貴......
    好大的口氣!
    可為何,聞言,卻令人眼底發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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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老夫人默默按住了自己的眼角。
    這賭,賭的哪裏是掌家之權,而分明是一個錦繡的將來!
    聽到這話的黃氏,終於沒了半點猶疑,立馬伸出了手:
    “自然!”
    “我答應你,若你當真能完成賭約,無論我家老爺能不能回來,往後二房便奉大房為主家,二房往後任由你差使驅策,絕無二話。”
    “但是,我醜話也說在前頭。”
    黃氏沉了沉氣,一字一頓的吐字道:
    “既有賭約,便也有不成的時候。”
    “若是你沒完成賭約,沒法子掌家,家印便是咱們的,往後便由五郎兼祧兩房......”
    “黃氏!”
    餘老夫人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小心思,當即變了臉色,嗬斥道:
    “家中男丁隻是流放又不是身死,餘家門生遍布天下,你怎知沒有沉冤得雪的時候,如今談起這個又是為何?”
    黃氏的臉色有些發白,一片沉寂之中,還是餘幼嘉率先打破了尷尬:
    “母之愛子,則為其殫精竭慮,如何做都是正常的。”
    “繼續說罷。”
    黃氏被婆母嗬斥,臉色變了又變,終於還是咬著牙開口道:
    “呂氏勸我分家,我雖記著家中諸位的好,有萬般的不願,可我終究有一雙兒女,不能不為他們打算。”
    “若是五郎能得家印,往後去名震天下的白鹿書院入學,有個好前程,我就算是身死,也心甘情願。”
    “嘉娘,不是我想讓你掌家印,而是除了家印,我不知該給你什麽了。”
    “你不要的東西......卻是旁人求之而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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