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奸商害命

字數:5592   加入書籤

A+A-


    張三行色匆匆的穿過街巷,按照這兩日在心頭記掛了無數次的海心堂方位前進。
    時值晚秋,正午日頭還是有些大。
    剛剛在城外喝的那一碗水早已經消散了無影無蹤,他既有些渴,又有些後悔。
    原先......
    原先應當多少花上一文錢的。
    他問東問西,耽誤了人家做生意的功夫,卻什麽都沒買,臨走甚至又拿了人家一塊藥糖......
    一瓶九十九文,那一顆便是九文錢!
    張三換算出價錢,步伐又更快了一些。
    臊,真的臊的慌。
    那一文錢為啥不花?
    為啥,為啥又要拿人家小娘子一顆藥糖?
    自己咋就這麽愛貪小便宜,若是回家後自家娃子知道自己給他帶的糖是占了別人的便宜帶回去的,家中婆娘會不會笑他這個混當爹的?
    張三越想,麵皮越紅,又埋著頭匆匆跨了幾步,直到險些撞到前頭的牆,這才發現自己竟已經多走了好些步子,已經走過了海心堂......
    瞧這事兒鬧的!
    張三緩了緩神,將剛剛的雜念摒棄到一邊,隨後轉身進了富麗堂皇的海心堂之中。
    海心堂中客人不多,眼見前頭就隻有兩個人,張三索性讓了個禮數,準備等著前頭的人抓完藥,自己再上前。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等,就等出了事兒。
    櫃台最前麵的是一個身形有些佝僂的老婦人,拄著拐子,顫顫巍巍從貼身的布兜裏掏出十五文錢,一枚枚排在了櫃案之上,放在對著櫃台內體態寬裕的掌櫃賠笑道:
    “掌櫃的,能要半副可緩腿肚抽痛的藥嗎?半副就行,家中最近著實是不寬裕。”
    “我這腿啊,真越來越沒用了,不單單是下雨天疼,如今竟晚上睡覺也疼,實在是難熬.......”
    掌櫃仍在打算盤,像是根本沒有聽到的模樣。
    櫃台內的夥計看了看麵前的老婦人,又看了看一旁正在打算盤的自家掌櫃,小聲喚道:
    “何掌櫃......”
    何掌櫃劈裏啪啦的打著算盤,好半晌,才勉為其難的掀了掀眼皮,不過這一眼,不是看麵前等候許久的買藥婆子,而是轉頭,看向了多嘴的夥計:
    “就你多事!沒看到你家掌櫃打算盤嗎?要是打錯了算盤,虧得錢誰出,你的工錢夠賠錢嗎?!”
    夥計被罵,卻不敢應聲,立馬低頭擦拭秤台。
    張三心裏暗罵了一句奸商,可嘴上,到底是不敢開口。
    何掌櫃總算撥弄完算盤,扭了扭大拇指上的扳指,這才紆尊降貴的看向了買藥的老婦人:
    “沒見過買藥買半副的人,賣不了。”
    “況且三十文一副的腿疾藥是老黃曆的事兒了,城中最近什麽東西都漲了些,一副藥如今......要五十文。”
    五,五十文?!
    老婦人顯然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來藥鋪了,聞言大驚,險些都要抓不住木拐杖:
    “怎,怎會貴這麽多?”
    她老伴早死,生了三個兒子,每個都不孝,將她東趕西轟,能湊出十五文錢來,腆著臉來問問店鋪能不能賣半份藥,已經是十成十勉強的事兒。
    如今這藥價貴了一半,藥鋪又不賣一點兒藥,這該如何是好?!
    老婦人傻眼了,呆立幾息,下意識就想彎腰給掌櫃的跪下。
    可海心堂的人卻像是見多了這幅場景,甚至沒等掌櫃的開口,兩個膀大腰圓,一臉凶相的夥計便一左一右的將人架起,準備往外拖。
    事發突兀,老婦人被鉗製著往外拖,手裏的拐杖重重落在地麵之上,發出令人心悸而又刺耳的聲響。
    張三下意識出聲道:
    “這隻是個沒錢的老婦人......”
    掌櫃的聲音比那拐杖落地之聲還要響亮:
    “那你替她付錢,我給藥。”
    張三霎時僵立在原地,他死死攥著衣角,好半晌,終是緩緩低下了頭,沒有吭聲。
    前頭那個漢子也是差不多的反應,隻是剛剛沒有直接出聲。
    他低著頭將幾吊錢擱置在桌櫃上,方才悶聲說道:
    “要兩副治風寒的藥,我昨日來過,沒帶夠銀錢又回家取......說好的七十文一副藥,這裏是一百四十文,都是數好的銅板。”
    這人,竟也是昨日來過,沒帶足銀錢的。
    和自己一樣。
    張三滿心的火氣稍稍有了個傾瀉口,卻又有些難受——
    瞧瞧,都是沒法子吃湊夠錢的人。
    這吃藥難,賺銀錢難,可花錢的時候,銅板銀錢便成了流水!
    這,這可叫人怎麽活!
    張三鬱鬱,櫃台裏的掌櫃掂了掂鼓鼓囊囊的錢袋,露出個令人瞧了便心緒不寧的笑臉來:
    “哎呀,瞧瞧我這記性,我昨日忘記說了,我這裏今日換了新的包藥油紙......上好的紙,這藥錢有了,你兩副藥,需得再補我十文錢的紙錢才行。”
    這話一出,不僅僅是前頭買藥的漢子愣住了,連後麵沉寂在自己思緒中的張三都愣住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什麽話?!
    古往今來,去哪兒買藥還要付包藥紙的錢?
    況且,什麽油紙一張需得給五文錢?
    這不就是明擺著搶錢嗎?!
    張三渾身僵硬,一時間連腦子都有些轉不過彎來。
    真正的恐懼之下,他連罵人的念想都沒有,反而滿腦子都是——
    完了,完了,錢又不夠了。
    自己渾身上下隻有恰好能買藥的二百二十文,再多一文錢都沒了。
    他跑了兩趟都沒帶回去藥,再拖下去,自家兒子會不會......
    張三不敢想,也不願意想。
    不過前頭的那個漢子卻比他要勇猛的多,一拳錘在桌櫃之上,震得滿屋子都是響動:
    “你特娘的!你個奸商!”
    “我忍你很久了!若不是春和堂這幾日沒有開門,我哪裏犯得上來你們這兒買藥!你這兒的藥,比春和堂貴上足足一倍!”
    “你還叫什麽海心堂,索性改名叫做黑心堂!”
    “你把我的銀錢還我!我要等春和堂開門去春和堂買藥!”
    何掌櫃顯然被漢子的舉動嚇了一跳,渾身肥肉顫的厲害,不過等他看清楚那漢子的舉動不是朝他身上去,而且說的又是這麽一番話後,立馬便嘿嘿笑道:
    “春和堂?”
    “你以為春和堂還會開門嗎?!”
    “往後這城中的藥鋪生意都由我一人說了算!你這死窮鬼愛買不買,不買家裏人就早點兒去死,別挨著我的生意事兒!”
    這話就是十成十的惡毒了。
    漢子勃然大怒,原先克製著的舉動驟然大力起來,當即趁著那倆托人的夥計沒回來之時,爬過了桌櫃,揪住了掌櫃的衣領,堅硬如石的拳頭高高舉起,一拳將圓潤肥胖的何掌櫃轟在了藥櫃上。
    藥櫃本就需要抽拉,不會上鎖,這一下便震出不少零零碎碎,還未安置好的藥材來。
    張三是個城外人,不太熟悉城中的事物,進這海心堂也是路上問的,不僅沒聽過什麽春和堂,也沒太聽懂這兩人在爭辯什麽。
    不過這也絲毫不妨礙他看的目瞪口呆。
    他腦子已然全亂了,根本不明白自己買個藥為什麽能碰見這麽多的事兒,他本能想勸前頭那個漢子消消火氣,不然等官差到了怕被抓進去。
    可正當他要上前時,餘光落在地上,卻又看到了令他腦子一空的東西——
    老林子裏長大的人最熟悉山林,他又是個獵戶,眼睛極尖。
    藥櫃上掉在地上的藥材裏,好多,分明都是一些沒有晾曬過的樹根,樹皮,甚至還有一些泥土砂礫!!!
    虧他還覺得要價高的店,用的藥材會好一些,頂多就是謀財......
    可,可這掌櫃,分明是要謀財,也要害命!
    【轟】的一聲,張三的腦子亂了。
    那一瞬,許許多多的東西湧上心頭,他想了許多,家中的婆娘,兒子,兒子徹夜的咳嗽......
    最後,竟是想起了僅有一麵之緣,城外那一位賣藥糖的小娘子。
    那藥糖,那水......
    雖然瞧不見藥,可起碼是自己喝過的,有用的!!!
    與其高價花錢買這些樹根樹皮,為何不去買那小娘子的藥糖!
    那,那小娘子比這掌櫃可仁厚的多,還白送了他一顆藥糖呢!
    喜歡釀秋實請大家收藏:()釀秋實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