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時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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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外頭雨大,進來說罷。”
外頭的雨勢不小,餘幼嘉開口破了滿屋的尷尬之氣,而二娘則是順勢進了屋,將懷裏的一團東西掛在了門板後。
餘幼嘉夜視的能力還算是可以,一眼便瞧見那似乎是一件衣服,便道:
“......蓑衣?”
二娘微微頷首,摸黑慢慢摩挲著那套蓑衣:
“是。”
“這場雨來的突然,明日不知道能不能停,家中無傘,我又想起你要出門,淋雨怕壞了身子,我便懇求王婆婆帶我去尋了些蓑草,教我編了件蓑衣......”
“明日天亮你瞧瞧合不合身。”
餘幼嘉沉默了一瞬:
“...蓑衣哪有什麽合不合身的,能穿就行。”
“你們沒給自己編幾件?”
黑暗中,餘幼嘉瞧不清二娘臉上的神情,卻清楚的感知的到她臉上的濕氣。
二娘微微擦了擦臉:
“這是第一件,她們還在趕工,我將蓑衣送來,便去幫忙。”
三娘擔心受怕了半天,眼見二姐沒有繼續往下說,鬆了一大口氣,此時自覺總算能插得上話,急急便道:
“我去幫忙!”
二娘沒有答應,隻說:
“不用,你今日同嘉妹出去做買賣都累了,好好休息,我去就行。”
三娘當即掀了被子,言語間略有埋怨:
“什麽休息不休息的,我又不累,累的都是嘉妹——誒!”
餘幼嘉猛然一把抓住了意欲離床的三娘,不顧對方掙紮捂住了對方的嘴巴。
而後,方才開口對那團幾乎融入黑影中的身影道:
“二娘,明日未必要那麽多人出門,有她們編蓑衣就夠,你也歇歇吧,你來,坐在這兒。”
她騰出一隻手,拍了拍床板的位置,也不管二娘能不能瞧見,便繼續問道:
“我剛剛震懾完周氏,已然下雨,你們沒有蓑衣,又沒有傘,怎麽出去采草編蓑衣的?”
二娘猶豫幾息,摸黑緩緩到了床尾的位置,待小心坐下,方才小聲道:
“......鍋蓋,是鍋蓋。”
“廚房有兩個灶,各有一大一小倆木鍋蓋,我同嬤嬤各自頂了一個,去背了些草回來。”
餘幼嘉聞言微微緩了聲音,誇讚道:
“二娘真聰明。”
二娘一愣,笑了一聲,餘幼嘉適時快準穩的伸出手去,掐住了二娘的臉。
她是笑了。
沒錯。
可那張臉上,沒有笑容,隻有滿麵的濕氣。
濕氣。
滾燙的濕氣。
餘幼嘉沉默了,她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可二娘的雙手卻牢牢按住了餘幼嘉掐在她臉上的手,像是借由她卸力一般......
而後,一大顆滾燙的淚珠,滴落在餘幼嘉未被完全按牢的手指之上。
一聲未出的嗚咽就此被掐滅,穹頂上的雷聲,似乎,又更大了一些。
三娘懵懵懂懂,好不容易掙脫了餘幼嘉的鉗製,疑惑道:
“嘉妹,你剛剛拉我做什麽?”
一團黑暗之中,餘幼嘉好脾氣的回話道:
“外頭下大雨,我讓你別添亂。”
三娘小小啊了一聲:
“我才不會添亂,我很有用的。”
“無論交代我什麽事兒,我都會盡力去做,我若能幫忙編幾件蓑衣,明日拿到城中去賣,沒準母親的藥錢就有了。”
餘幼嘉的手被灼燒的厲害,卻難得沒有發火,溫聲細語的勸阻道:
“蓑衣換的那幾文銀錢還不夠買藥呢。”
“你要是去外頭淋雨,萬一生病才是添亂。”
三娘似乎在沉思,隨後很快被說服,又躺回了溫暖的床鋪之中,嘻嘻笑了一聲:
“也對!”
“等明日雨小一些,我再去幫忙采草編蓑衣。”
餘幼嘉含糊的應了一聲。
黑暗中,誰也看不清彼此,誰也不曉得對方的心思。
甚至,三娘都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偏偏,一切又似盡在萬般無言之中。
餘幼嘉沉默了一陣,到底是率先開了口:
“這雨來的太不巧,看來明日的主意都得改。”
“我仔細想了想,明日去兩個人,照舊在城門口擺攤,剩下的便都留在家中算了,我自己去尋果農。”
三娘吃了一驚:
“那怎麽行!”
“今日的生意,分明都是嘉娘做成的,沒有你,咱們怎麽賣得動東西?”
“況且雨勢如今還這樣大,大家光喝水都能喝飽,明日想必也不會有多少人口渴?不去賣不就行了嗎?”
餘幼嘉搖頭,搖完才想到身旁兩人都看不見,隻得開口:
“明日去城門口,目的便不是為了賣東西。”
三娘疑惑:
“那為什麽......”
餘幼嘉解釋道:
“自然為了不被被人懷疑咱們隻做一次生意。”
“今日買梨膏糖的人有多少?有多少人問過咱們從前為什麽不擺攤,往後是不是都在這裏,你記得嗎?”
三娘琢磨了半晌,方才不確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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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許是有幾人罷......?”
餘幼嘉無語:
“半數往上。”
“明日除非是大雨瓢潑,人都難以站立,不然還是得去的。不為了賺錢,就為了讓來往行人知道,咱們往後都會在這兒,並不是賣了東西,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然往後誰還敢同咱們做生意?”
三娘似懂非懂的應聲:
“那明日我同二姐去?”
餘幼嘉的手未收回,安靜一瞬,到底是否了這提議:
“不行,二娘貌美,若是隻有你們倆小娘子去,脾氣軟弱,少不得被人欺負。”
“明日......便由呂氏和另一個婆子去罷,輪換著去也算是公平。”
三娘應了聲:
“那我明日早早起床去知會她們......”
“唉!二姐,嘉妹,你們說賺銀錢怎麽會這麽難呢?從前在母親的庇佑下,似乎,也沒覺得銀錢很多。難道沒有更容易些的法子嗎?”
夜話閑聊似乎還在繼續,可餘幼嘉就當這話是放了個響:
“賺錢一直都難,隻無非是小難與大難的區別罷了。”
這一句話裏三個難,前一個是困難的難,後麵兩個是劫難的難。
三娘委屈的答應一聲,就聽餘幼嘉說道:
“不過你要是願意走捷徑,也有法子......”
身旁兩人顯然都豎起了耳朵,餘幼嘉卻是開口道:
“你既屬意白表哥,一定知道他為人如何,還有餘家落魄時可有幫過餘家,或平日裏對你們如何.......”
“你對我說說,我聽聽這人是否靠譜,若是可以,我想辦法將你嫁給他,你便不用隨著我們吃糠咽菜。”
“這怎麽行!”
“這怎麽行!”
兩聲同時響起的嬌喝炸響耳畔。
餘幼嘉驟然被二娘推開,一頭霧水,就聽耳旁的三娘雖略帶嬌羞,卻更加堅定道:
“一家子在一起,怎麽能算是吃糠咽菜?白表哥雖然是好人,可我才不願意離開餘家,離開你們呢!”
餘幼嘉眉間一跳,又聽那頭的二娘已經擦了僅有的淚,用難得的冰冷語調,嗬斥道:
“白表哥?萬萬不可!”
“原先我在門口時便要說的——他那白眼狼,一點配不上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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