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長門自是無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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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幼嘉很煩。
    沒錯,餘幼嘉又開始煩了。
    少年郎這麽一昏睡,又隻剩下她和一眾人麵麵相覷。
    不過好在,這回的老者倒是沒有為難她,而是在大眼瞪小眼瞪了幾息之後,選擇了別扭著開口:
    “少爺既然又醉....睡了過去,那我先做個主將你身上的酒以十兩一瓶都買下,等明日天一亮,你再回到這間客棧,帶著咱們的夥計去你家拿剩下的酒,到時候的價,由少爺說了算。”
    餘幼嘉想了想:
    “我能將酒送來。”
    昨日大風雪,耽誤了太多時間,衝撞這倆主仆已經是下午的事情,而後少年一昏,她又被扣留了將近三個時辰,現在外麵天肯定黑了,她此時回家,明日套車,應該剛好能趕在城門開後不久將東西送來。
    如此,不必來了之後又帶人去,正好省一趟路。
    況且客棧距離城外的家那麽遠,來回趕天亮回來,隻怕晚上也無法休息。
    餘幼嘉自覺自己的想法妥帖,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老者哼了一聲:
    “不行,若是不知住所,不知酒品,往後若是真的喝出事來,咱們去找誰?”
    “咱們這趟趕得急,得在大雪之前回去,明日就啟程,沒那麽多閑功夫,同你說什麽,你照做便是,不必說這些有的沒的。”
    果然還是那個暴躁又有戒備心的老頭子。
    餘幼嘉想了想,到底是將‘城門口第一家攤位也是我的’等辯駁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
    “好,那我在城中歇上一晚,明日天亮就來客棧。”
    “至於那酒......沒動過的還剩四瓶,一濃一淡各兩瓶,便算是四十兩就好。”
    老者不耐煩的從旁人手中扯了錢袋子,略微一掃,便都丟給了餘幼嘉,擺手趕人:
    “快走。”
    餘幼嘉一掂,便意識到錢數不對,抿唇道:
    “多了。”
    這裏的銀錢絕對不止四十兩,憑她這些日子裏在城門口做慣做生意的手感來判斷,隻怕比六十兩還要多些。
    老者又是一瞪眼:
    “早讓你別那麽多話!摔了一瓶,咱又喝了些,難道還能讓你個小娘子自負盈虧不成?”
    “快走!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餘幼嘉仔仔細細打量了喜怒皆形於色的老者一眼,旋即一溜煙打開廂房的門跑了出去。
    老爺子脾氣不好是真的,但心腸不壞卻也是真的。
    餘幼嘉捧著一兜重如千金的銀錢,心如擂鼓,下樓時,險些同一個七八歲的小童撞到一起。
    那孩子有一張秀氣的小臉,手拿一個足有人臉大,卻缺了一個豁口的糖人,癟著嘴,眼角隱約有些淚光。
    他沒有認出餘幼嘉,餘幼嘉卻認出了他,這正是張三的孩子。
    該是為了糖人裂口而心疼哭泣吧...?
    餘幼嘉心念一轉,本能欲要喊住對方,可那孩子卻也如剛剛的餘幼嘉一樣,一溜煙的跑遠了。
    餘幼嘉隻得收回了視線,轉身往下走。
    因著老者的囑托,這回的她腳步越發快,穿過夜幕,目標也越發清晰——
    這商隊要趕時間,那她就不能走。
    睡客棧倒是可以,但身上帶著那麽多銀錢,她到底是不放心。
    想來想去,也隻有周家方便收留她一宿。
    可真等她穿過雨雪趕到周家門口,眼見門口燈籠幽暗晦澀,又聽巳時更響,餘幼嘉才又覺得有些不妥帖來——
    無論何時,夜間扣門都算是冒昧。
    縱使是親眷,關係極親近,周家人也沒道理被她這麽打擾。
    屆時舅母若見她如此狼狽,以為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師,從而嚇到......
    餘幼嘉有些想回身去客棧,可雨雪落入泥地團成一團團汙濁的冰,她嗬出的呼吸也隱約有凝滯的痕跡。
    猶豫幾息,餘幼嘉到底是硬著頭皮叩響了周家大門。
    周家雖不算大富,可門廊下似乎一直有些伺候,隻敲了三聲,空中便響起一道令人不易察覺的響動,而後便是極快的應聲:
    “誰?”
    這聲音著實耳熟,餘幼嘉回道:
    “小九,是我。”
    內裏傳來一聲細碎的踉蹌聲,隨後便是門閂開落,門被大力打開的聲音。
    小九難以置信的探出腦袋,饒是餘幼嘉臉皮厚,此時心裏也不太好意思:
    “那什麽......”
    用投奔這詞可以嗎?可以罷?
    小九會不會也誤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餘幼嘉隻猶豫了一息,正欲開口,卻見小九更快,一把將門又重新合了起來。
    餘幼嘉:“?”
    桐油木門發出的震響到底驚動了其他聲音,內裏又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問道:
    “小九,何事?”
    小九的聲音隔著木板隱約傳來,雖有些模糊不清,但內裏的焦急之意明顯:
    “快快快......八叔,快去知會少東家.......起來梳洗......表小姐來了!”
    餘幼嘉:“......”
    內裏問話的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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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驚一乍的胡言亂語簡直太離譜,餘幼嘉下意識又抬手敲了敲門:
    “你說什麽?”
    梳洗?
    表哥?
    表哥天生麗質,需要梳洗嗎?
    內裏的門很快被打開,這回是八叔開了門。
    八叔披著單衣,顯然是已經歇息下又因響動而起:
    “讓表小姐見笑了,您來的突然,少東家沒有辦法仔細......不,小九說的是,少東家這幾日,許是因風雪大,偶感風寒,出來見人總得穿衣擦洗......”
    八叔自覺自己‘解釋’的艱難,不過餘幼嘉心裏卻有所了然,果然是自己聽錯了。
    心裏如此想著,不過麵上餘幼嘉還是沒什麽表露:
    “原是這樣。”
    “不過我原也不是來找表哥,今日是出城時間晚了些,所以想來看看有沒有客房能落腳一晚......”
    許是因八叔臉上的神情太一言難盡,餘幼嘉生生打住了話頭:
    “若是不方便也沒事,我回去尋個客棧也行。”
    “對了,表哥的病又如何?”
    八叔的神色鬆動了些:
    “嗯.....表小姐來的突然,應該不太好......”
    “或許會有些形容憔悴,表小姐等會兒若見了,千萬不可說出來。”
    病人怕什麽形容憔悴?
    餘幼嘉腦中堪堪壓下去的疑惑又露出了一角。
    不過她很快就被引進了周家,八叔喚來一個守夜的婆子,餘幼嘉進了一個空客房,順勢擦洗了一下,又換了從前李氏給她單獨添的衣服,正換完,便被婆子知會:
    “表小姐,小九在廊下等候。”
    餘幼嘉一頭霧水的走了出去,便聽小九道:
    “表小姐,少東家他準備好了......”
    餘幼嘉的疑惑終於攀升到了頂點,開口問道:
    “我就投奔一晚,如今已至深夜,不能就此睡下,明日再說嘛?你們難道是將舅母與表哥都一一吵醒了?”
    小九聞言眼睛圓瞪,滿臉不可置信:
    “你來不是為了見少東家?”
    餘幼嘉比他更莫名:
    “怎麽晚了,我為何要去見表哥?”
    “難道不是你們知會一聲表哥或舅母,我留下歇息一晚,明日再見?”
    大晚上摸到別人房中去,不說禮數不合,便說但凡識趣些的投奔者也沒有如此深夜,一而再再而三打擾主人家,將人全吵醒的道理......
    小九:“......”
    餘幼嘉不懂,小九也不懂。
    大眼瞪小眼中,小九突然狠狠一閉眼:
    “表小姐,你去罷。”
    “不然少東家隻怕難受到晚上要一根繩子吊死在你的房門口了。”
    餘幼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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